眾人迫切地走近,卻只能從隙中遠遠一眼。
只一眼,就刺痛了江淮景的雙眸。
幾位醫生面凝重地從中走出,皆是緩緩搖頭:
“耽擱時間太久了,反復心衰、心臟驟停,我們已經做了多次電風暴、心肺復蘇和電除,命是暫時用ECMO吊住了,但是的心臟已經完全罷工了。”
“家屬也不要太難過,我對這個小姑娘有印象,小時候就是在我們這兒做的手,其實本心臟功能就不全,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了,再加上前一陣的復發,這個結果只是早晚的問題。”
這番話幾乎已經在宣告了一條生命的死亡。
蘇蕓眼前發黑,整個人都癱倒下去。江茗雪控制不住眼淚,捂著無聲哭泣。
兩位老人紛紛哽咽,張了張,卻發不出聲。
祁鈺握著拳頭狠狠砸著墻,向來不正經的他此刻眼眶不潤。
在場的人,只有江淮景冷靜得幾乎可怕。
靜靜聽完醫生的話,平靜地問:“換心呢。”
心臟外科主任不多打量了他一眼,
佩服這個年輕人的冷靜沉著。
他點頭:“心臟移植的確是唯一的出路,你既然了解這項手,想必應該清楚,心臟供是最稀缺的資源,要求型、型、年齡都匹配,很多人等了一年,到去世都沒能等到匹配的心臟源,以患者目前的狀況,最多再維持五天,如果沒有等到適配的心臟源,神仙再世也難救。”
在場的人聞言又看到了一希。
祁思源率先開口:“我是外公,帶我去做配型。”
祁鈺顧不得抹干眼淚,上前一步:“我是舅舅,比老頭子好,別用他的用我的。”
江茗雪聲線細:“我和云舒形相近,我也愿意做配型。”
眼看著蘇蕓和江老爺子都自告勇要主捐獻,江淮景出聲打斷。
“活人不能做心臟捐獻,即便你們愿意,也不會同意的。”
醫生肯定地點頭:“這位先生說得對,目前醫學界所能允許的心臟移植供只能是腦死亡患者,即便是家屬也不行。”
“那怎麼辦,只能干等嗎?”祁鈺有些著急,“你們就用我的吧,我真的心甘愿,沒有人迫。”
醫生無奈搖頭:“目前來看的確只能等著,如果有匹配功的心臟供,我會及時通知你們的,家屬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
醫生說完就離開了,走廊不允許聚集,醫護人員開始疏散家屬。
所有人又恢復了沉重的心,他們都知道,醫生給了一個極其渺茫的希,這幾乎與直接宣判死亡無異。
老人被送回去休息了,江淮景沒有走,他在重癥監護室門外守了整整一晚上,面疲憊不堪。
待到天將亮時,才緩緩抬腳,下了電梯,向住院樓走去。
整個過程中他比任何人都鎮定,甚至只有他沒有主提及捐獻心臟的意愿。
因為早在六年前,他就已經取來時云舒的樣本,做過心臟配型。
只可惜型并不匹配。
他剛才對蔣昭所說的話并非是假的,如果能一命換一命,他定義無反顧。
他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又怎麼會怕法律的責罰。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留意腦癌患者,資助他們治療,只為日后可能會發生的意外,留一線生機。
他自認機不純,心不正。
若有天譴,那便盡數加在他上。
他只想替他的小病秧子,向上天一命。
第68章 山先生
住院部, 蘭朵兒剛做完最后一次化療轉普通病房。
小姑娘瓷娃娃般漂亮的臉上沒有半分,沒有戴遮擋小腦袋的帽子,也沒有再穿上漂亮的服。
就是一件簡單的藍白條紋病號服, 有氣無力地躺在病床上, 手上抱著一副畫框, 上面是花了兩周時間畫的畫,畫上有樹,有云,有小草, 有年輕的哥哥和姐姐, 還有。
眼皮困倦,卻強撐著睜開, 喃喃自語:“再堅持一下, 姐姐今天就要過來看我了, 朵兒……再堅持一下就好了......”
護士在一旁無聲抹著眼淚, 這些天小姑娘就是靠著這幅畫和“姐姐”的承諾, 才又多堅持了半個月。
蘭朵兒聲音很輕很乖地問護士:“護士姐姐, 我今天可不可以穿上漂亮的新服去見云舒姐姐呀。”
護士匆忙去眼淚, 強歡笑, 故作輕松:“當然可以啦, 姐姐幫小朵兒換上漂亮的新服, 小朵兒今天就是最漂亮的小仙。”
“……太好了,謝謝姐姐。”小姑娘語速極其遲緩地答著。
半個小時后, 蘭朵兒在護士的幫助下換上一件墜著亮片的藍仙蓬蓬, 轉起圈圈來是一把墜著流蘇的花傘。
只是蘭朵兒轉不了。
甚至已經坐不起來了。
瘦弱的靠在護士的懷里, 勉強支撐著神,翹首以盼盯著門口, 卻只看到了年輕叔叔。
江淮景形微頓,在門口駐足了許久,才緩步走進去。
不等他問,護士就沖他緩緩搖了搖頭。
最后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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