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演播大廳，有五十多萬名現場觀眾的華夏電視臺總部四十九樓。

此刻是那麼的安靜。

忽然間，不知道是誰問了句，“為什麼？”

竟帶著幾分哭腔。

明日校場發餉，不必著甲。

短短十個字，哪怕是只看字面意思也能知曉這句話究竟什麼意思。

可為什麼啊。

那三千三百人，他們都是為國家征戰的戰士們啊，沒有死在敵人手中，而是被自己人絞殺。

有人已經泣不聲。

蘇落看到，陸彥渝也是這其中一員。

一個極為的歷史學家。

“抱歉，但這就是戚家軍的結局。”

《明神宗實錄》有不到四十字的記載——

己未，防海兵以要挾雙糧鼓噪，薊鎮督道臣擒其倡者正法，余黨盡驅南還，奏聞兵部覆請，報可。

《明史·王保傳》中，則是將戚家軍定義為謀反——

薊三協南營兵，戚繼所募也，調攻朝鮮，撤還，道石門，鼓噪，挾增月餉。保令赴演武場，擊之，殺數百人，以反聞。

兵變被絞殺，余者遣散也好。

擊殺數百人，最終定義為謀反也罷。

這支由戚繼一手組建的隊伍，在戚繼被貶時不曾兵變，在戚繼窮苦病死時不曾兵變。

反倒是戚繼死后多年，兵變了。

為何兵變？

是為糧餉啊。

古代兵匪不分家，有道是兵過如梳，匪過如篦。

劫掠便是這些大頭兵的收來源。

唯獨兩支軍隊是例外，那就是岳家軍和戚家軍。

戚繼并非海瑞那樣剛正不阿，他也會上下打點，為的是保證戚家軍的餉銀到位，戚家軍有百分百的戰斗力。

畢竟層層剝削下，能到戰士手中的餉銀，只怕十不足一。

士兵們為國賣命，索要自己本該得到的餉銀，這有錯嗎？

這哪有什麼錯？

只是錯在，朝堂早就沒給他們撐腰的人了。

從張居正病逝那天起……

天就變了。

陸彥渝恍惚中看到那年輕姑娘跟自己說，“這就是歷史啊。”

歷史的好與殘酷，都在那一瞬間撲面而來。

“這就是歷史，有輝煌燦爛的一頁，卻也有說不出的黑暗骯臟，不是嗎？”

陸彥渝怔怔看著說話的年輕姑娘，良久這才聽到有人說話，“是嗎？”

那是自己的聲音。

“是啊，不過你也想開點，造這一切的萬惡之源，他得到報應了。”

“啊？”陸彥渝猛地意識到什麼，“是那個下令的將軍嗎？”

“不。”蘇落搖頭，“是明神宗萬歷皇帝朱翊鈞，他在死后的第三百三十六年，被人刨了墳頭。”

都說定陵被發掘，是華夏考古史的一次悲劇。

作為考古預備役人員的蘇落卻覺得他丫的活該！

戚繼為何潦倒困苦病死？

戚家軍為何被絞殺？

這一切都要源于張居正的病逝。

因為戚繼在朝廷的靠山，正是張居正。

張神為大明朝續命，為大明朝殫竭慮而死，換來的是什麼？

死后被他的好學生萬歷皇帝抄家。

中樞沒了靠山的戚繼，在萬歷對張居正的清算中慘遭波及，后來一再被彈劾，最終辭回鄉。

沒了戚繼的戚家軍，依舊征戰四方。

卻沒有了糧餉的保證。

這才會有了1595年，戚家軍被絞殺的薊州之變。

而這萬惡之源，不就是朱翊鈞嗎？

“也是這個明神宗朱翊鈞，在他死后的第三百四十六年，被挫骨揚灰。”

蘇落想，大概不是一個合格的考古從業人員。

不過人都不在地球了。

無所謂。

反正也沒人會用職業素養要求。

蘇落的話音落下，演播大廳里安靜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好！”

“干得漂亮！”

“解氣！”

星際的公民對地球的那個年代不了解。

但他們覺得，這報復來的太晚了些。

三百多年才報仇，真是讓那廝死后竟是安穩了三百多年。

著實便宜他了！

蘇落忍不住笑了起來，忽然間覺得星際的公民也可。

【三號嘉賓笑得有些人。】

【你了，就這哪里比得上泰勒小姐？】

【我不管蘇落是真是假，哪怕是故事，這也比星際那些爛俗的“世家貴族上我”好看的多！】

【我就好奇，這個明神宗萬歷皇帝朱翊鈞是什麼地位？是不是就像是我們麗星的總統？】

【咋滴，你想把麗星的總統挫骨揚灰？】

【陸教授又開始了，他不會要三號嘉賓再講這個明神宗的故事吧？】

【真要是能講，我還真相信這個三號嘉賓來自地球了。】

陸彥渝的確在好奇。

但還沒等他開口，導演林嘉喆就搶先一步，“陸教授的問題問完了對吧？好，那我們現在就進下一環節。”

陸彥渝：“……”

你好什麼呀，我還有問題呢。

年輕的歷史學家因為太過，這會兒眼眶還有點紅紅的。

倒像是被人欺負了似的。

蘇落見狀都生了些憐憫，“等回頭我有時間，可以跟陸教授單獨說。”

“干嘛單獨說呀，我也想聽。”觀眾席的觀眾不干了。

“我也想聽，要不蘇落小姐你回頭開個直播吧？”

“現在不就是在直播？干脆現在唄。”

“就是，本觀眾想聽這個狗屁皇帝的故事，導演你就說你打算怎麼著吧？”

觀眾席忽然間就熱鬧起來。

此起彼伏的聲音讓林嘉喆一時間愕然。

其實他也無所謂，畢竟從實時數據來看，這會兒星網直播間的觀看量突破了上次直播時的前高三十億觀看人次。

三十二億，而且還在飛速增長！

星網上的呼聲也十分強烈。

這會兒倒是不說蘇落是假冒者了。

林嘉喆腹誹了句，“蘇落你覺得呢？”

“明朝奇葩皇帝太多了，一時半會兒說不完，下次有機會再說吧。”蘇落還是有所謂的，還想要自己的嗓子。

何況，典獄長答應了，節目錄制結束后，會帶去一個地方。

到時候再決定是否要開餐廳做廚子。

蘇落還好奇。

那地方有什麼神奇魔力，還能左右的決定？

再者說，明朝這些奇葩那可真是朵朵大奇葩。

怕回頭把這些星際公民氣得睡不著覺。

比如說——

堡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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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神宗實錄》、《明史·卷二百三十九·列傳第一百二十七·張臣等》

定陵被挖是1956-1958年，當時考古學家們好奇，就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