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17日。

梅花山是春城有名的旅游景點，三、四月份的時候才是旺季，那時梅花盛開，遠看紅如霞，近看梅蕊吐香，是小最的約會場所。時值六月，大部分梅花都謝了，唯有數幾個品種還倔強地開著，看花朵稀，有著孤絕之。

蕭如瑟和吳弦沿著山路慢慢走著，兩旁的風緩緩地吹拂著，約間夾雜著梅花的清香，令人流連忘返。

吳弦笑著詩，道：“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不知轉此中來。”

蕭如瑟笑了起來，說：“不應景，白居易寫的是桃花，我們賞的是梅花。”

吳弦道：“都是一個意思，哈哈。”

蕭如瑟停在一株梅花前，墨綠的梅花好似靈一般，在威風里淡淡地翩躚著。盯著看了許久，蕭如瑟喃喃道：“長恨春歸無覓，不知轉此中來。此時此刻，我才明白這句詩的真正意思啊。”

吳弦道：“春天已經走了，那就迎接夏天吧。如瑟，我們向前看好不好？”

蕭如瑟聽出了吳弦的話外之音，搖頭道：“很多事是人力無法阻止的，譬如晚開的梅，又如我漸漸蘇醒的記憶。別提這些了，我們好好賞花吧。”

吳弦道：“我來春城好多年了，從來沒有想到過，六月份還會有梅花。”

蕭如瑟道：“我國有很多晚梅品種，寒紅梅、臺閣綠萼、烏羽玉……開得都比較晚，甚至有些品種到八月份才開始開花。”

蕭如瑟一邊說著，一邊為吳弦介紹著，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半山腰的一涼亭。

兩人坐下休息。

蕭如瑟趴在人靠上，遙著遠方，眼前是大片的梅林，淡淡的山影，融在一起，好似一幅潑墨寫意畫。

吳弦亦沉醉在景中，好似忘記了煩惱、拋開了未來。

許久后，吳弦嘆息一聲道：“若是天天如此，該有多好啊。”

蕭如瑟道：“人生有太多的不如意，大抵是‘求不得’。吳弦，放手吧，我……我不值得你這麼做。”

吳弦一個激靈，他側過頭看著蕭如瑟，問：“你記起來了？”

“對。”蕭如瑟點了點頭，道：“我想起了過去，幾乎所有的點點滴滴，吳弦，你是在為我復仇嗎？”

吳弦有些遲疑，片刻后，道：“對，總角之時我就說過要保護你，從前我做得不好，現在我想彌補。”

蕭如瑟痛苦地閉上眼，搖頭道：“不，吳弦，你錯了。我想起的那些過去的確很痛苦，每一幅畫面都充滿了屈辱、不甘和憤怒。可是，我還活著不是嗎？我活得好好的，甚至比們都要好，不是嗎？吳弦，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不需要你的彌補，你明白嗎？”

吳弦看著眼前的蕭如瑟，心底充滿了憐惜，他暗想：“傻瓜，你以為自己真的記起了全部嗎？不，你只是想起了冰山一角。過去比你以為的更加殘酷。”他終究沒有宣之出口，反而堅定道：“如瑟，不管你怎麼理解，這是我的選擇。們做錯了事，必須到懲罰。”

“自首吧。”蕭如瑟道：“否則，我會報警的！”

“好。”吳弦道：“但是要等到明天過后。”

“你……”蕭如瑟道：“你一定要殺了梁琪嗎？只是一個旁觀者啊！”

吳弦搖頭道：“說是就是嗎？一個人是無法看清自己心的，張燕同樣做不到。以為自己袖手旁觀就沒有過錯？呵呵，丑陋的臉龐下藏著一顆更加丑陋的心臟！”

蕭如瑟道：“可是，警方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你做不到的。”

吳弦道：“我寧可死在復仇的路上，也不會做個逃兵！”他盯著的眼睛，幾乎是一個字接著一個字地說道：“如瑟，當年我用沉默一次次傷害了你，也傷害著我自己。那個時候，我沒得選，如今我可以自己決定，我要做個站著死去的男人，而不是跪著求生的懦夫。如瑟，你明白嗎？”

看著眼前這個用生命著自己的男人，蕭如瑟很難說出一句責備的話，走上前，攬過他的腰，將頭埋到他的肩窩，抖著說：“好悉的覺。吳弦，我真的想起來了。很小的時候，我害怕雷雨夜，只有這樣抱著你，我才能睡。這一晃，快二十年了。”

眼角的淚落，沿著臉頰，滴落在吳弦的服上。

吳弦著的頭，輕輕地順著，道：“傻子，未來還長著呢。”

“還有未來嗎？”蕭如瑟道：“我們還有未來嗎？”

吳弦道：“就算我沒有，你也定會有的。”

涼亭里，相擁而立的兩人仿佛要佇立千年，好似唯有風才能吹散這濃郁的哀愁。

梅花山上，萬梅齊黯。

————

春城警局，莊嚴辦公室。

“說說吧。”莊嚴道：“吳弦那邊有什麼靜。”

“這……”高有些支支吾吾，言又止。

莊嚴皺眉道：“有話直接說，沒什麼可以瞞的。”

“唉，”高嘆息道：“頭兒，那我真說啦。昨天我們離開吳家別墅后，我安排了兩組人蹲點吳弦，一組守在別墅附近，另一組守在新源大廈。昨晚八點多，吳弦開車匆匆離開別墅，前往了市區。他……他……”

“說！”莊嚴提高了嗓音，道：“從哪兒學來的臭病。”

高癟了癟，心中嘀咕著：“頭兒，你就節哀吧。”隨后，他快速道：“吳弦進了一家名‘黃昏’的酒吧，和蕭專家面，兩人聊天、喝酒，大約兩個小時之后，吳弦扶著喝醉酒的蕭專家離開了酒吧。他們去了蕭專家的家，直到今天早上八點才雙雙下樓，現在應該是在梅花山賞花呢。”

莊嚴沉默不語。

高瞥了一眼，仿佛看到了莊嚴頭頂的綠。

莊嚴問道：“在酒吧里，他們聊了些什麼容？”

高道：“我的隊員離得太遠，沒有聽清楚。只不過……”高思索片刻，道：“他們好像聊得不太愉快，中途發生過爭吵，不過很快又和好了。總看來，就是一次普通的老同學聚餐。”

莊嚴又問：“他們回到蕭如瑟家里之后，開燈了嗎？開了多久？”

高道：“開了半小時吧，看位置應該是客廳和臥室的燈。頭兒，他們同居了？唉，頭兒你要想開點，那個吳弦的條件確實好，個子高、長得帥，關鍵是還多金。咱們蕭專家人心善，高學歷高智商，你還別說，他們還真般配。”

這個高，還真是個墻頭草，前些天還在磕莊嚴和蕭如瑟的CP，轉眼間就爬墻了。

莊嚴臉大變，道：“出去，滾出去！”

高慌忙跑出房間，邊跑邊說：“頭兒，你可千萬別氣壞了啊。天涯何無芳草，何必單一枝花。回頭我請馮局幫你介紹一個更漂亮的。”

莊嚴哭笑不得。

說實話，聽到高的匯報，莊嚴第一個懷疑的并非他們的，而是——蕭如瑟確定了視頻中的神男子份！

蕭如瑟和吳弦是老同學，他們相識多年了，如果真要發展，早就在一起了，絕不會拖到今天。對于這一點，莊嚴還是很自信的。至于同居的猜測，那更是不可能，莊嚴懷疑有兩種況，第一，蕭如瑟選擇包庇吳弦，兩人連夜商量彌補視頻曝的方法；第二，吳弦以某種方式控制住了蕭如瑟，將其裹挾在邊，以便于6月18日的再次行兇！

這兩點猜測，無論難一點，都不是莊嚴想要見到的。

考慮到蕭如瑟還能夠前往梅花山賞花，的人安全暫時不會到威脅。想到這里，莊嚴心里稍微輕松了一些。

然而，該如何破局呢？

既要把蕭如瑟從困局中解救出來，又要防備吳弦繼續行兇，可謂極難做到。

最困難的一點是，吳弦的份特殊，莊嚴無法采取激烈的作。否則，將吳弦關個二十四小時，熬過6月18日就好了。

這是下下策，莊嚴敢肯定，警方前腳剛把吳弦抓回警局，吳家的律師后腳就會進門。唉，還是證據不足啊，要不然何必如此麻煩呢。

思索了許久后，莊嚴依然沒有得出最優解。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后一口喝了杯子里殘留的苦咖啡，快步走出辦公室，來到辦公大廳，環顧四周，高聲道：“專案組的員，開個頭會。”

小會議室里，莊嚴正準備說話，忽然視頻里的王曉蕓舉手道：“報告莊隊，有件事差點忘了。今早的時候，蕭醫生跟我通過話，讓我幫請兩天假。說這些天太累了，想要調整一下。”

屏幕里，王曉蕓正在醫院病房外的走廊里，后是一堵雪白的墻。

莊嚴道：“行，我知道了。現在的形勢非常嚴峻，我長話短說。諸位，明天就是6月18日了，是我們和X18連環命案真兇決戰的日子！我相信，兇手一定會想盡設法接近梁琪，甚至殺害梁琪。我們既要保證梁小姐的安全，又要將兇手緝拿歸案，兩件事都不容有失，明白嗎？”

“明白！”

“據視頻里神男人腳上的運鞋，我們有理由懷疑楊潔案中的拋尸者就是吳氏集團的吳弦。而楊潔案和X18連環命案有著不可分的關系，甚至可以說是其中的一部分，所以吳弦極有可能就是我們尋覓良久的真兇！”

“現在，我分布一下今明兩天的任務。”

“唐科長，你帶領痕檢的同志繼續分析視頻容，尋找有效線索；高，兩組監視吳弦的人員不能松懈，每隔半小時匯報一次態；你再帶人排查一下名單上的剩余嫌疑人，盡快小范圍。王曉蕓，你負責梁琪小姐的安全，別讓跑。”

“至于明天的抓捕行，我會和馮局頭，制定一個詳細的計劃，務必做到一矢中的！”

“是，隊長！”

……

“頭兒？”

莊嚴大吃一驚，道：“高，你怎麼還不去做事？”

高憨憨道：“頭兒，我這不是擔心你難嗎？”

“我沒事。”莊嚴道：“快去查查運鞋的線索吧。排除掉所有人，就算剩下來的疑點再不可能，那也是最可能的了。所以，你今天的行非常重要。”

高道：“我明白。頭兒，你說……吳弦真的會是兇手嗎？他圖啥呀？搞不懂，好好的富二代不當，偏偏要去殺人。”話剛說完，高仿佛突然醒悟過來，大道：“蕭專家會不會有危險？我們要不要去救？”

莊嚴搖頭道：“蕭如瑟絕對不會有危險。就算吳弦真的是兇手，他也不會傷害蕭如瑟的。你剛剛不是在問他圖啥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蕭如瑟。”

“啊？”高撓了撓腦袋，道：“搞不懂。”

莊嚴道：“行了，你去做事吧。”

高搖頭晃腦地走了。

莊嚴在會議室里呆坐了十分鐘，握起拳頭捶了捶桌子，這次站了起來，向局長辦公室走去。

“……馮局，這就是我的計劃。”莊嚴匯報了一大段后，對馮局道：“雖然有些冒險，但是可行極高。”

馮局的右手不斷敲擊著桌面，許久后才開口道：“好小子，你這不是有些冒險啊，是非常冒險！”

莊嚴道：“事到如今，我們只能賭一把！”

馮局道：“關鍵是，我們沒有證據！難道真要等到他行兇的那一刻，我們去抓現行嗎？小嚴，我建議還是保守一些。所謂風過留痕，雁過留影，只要兇手做過案，那就肯定會留下線索。我們沒有證據，只能說明我們沒有找到，還需要下功夫。我建議，明天的行還是以保護梁琪為主，的份特殊，不容閃失。”

“這……”莊嚴猶豫道：“不試一試，我總不甘心。再說了，馮局，我的方案中并非放棄保護梁琪，也沒有拿當餌，只是……”

馮局依舊搖頭，道：“不行，我不同意。對我們警察而言，人民群眾的利益高于一切。罪犯可以日后再抓，保護群眾才是重中之重。”

莊嚴明白馮局的顧慮，只好咬牙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