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已經料出不對勁，也已經明白自己跳進了局中，可人有時候就是這樣，不到黃河不死心，不徹底走下去，他總想賭一把。

然后，那條導航果真將他帶上了一條公路。

和之前的小道不大相同，有車輛，有過往的人。

沈培延的掌心出汗，握方向盤，決定迅速沖過這條公路。

然而就在這時，迎面沖來一輛油罐車。

沈培延呼吸急促。

這時候再想轉，為時已晚，踩了剎車也無用，因為車的慣已經促使胎飛速向前。

“嘭——————————”

兩輛車在明晃晃的紅綠燈前相撞。

沈培延一頭撞上了方向盤，磕得頭破流，耳鳴聲嗡嗡。

四下無數的聲音紛涌，路邊的車輛、人群，都炸了。

車上的安全氣囊出，沈培延子驟痛。

他什麼都清楚了。

也知道是誰給他設的局。

他該夸一句聰明，因為從前每次做對了事的時候，都會出那種得意的小表，求他夸獎自己。

劇烈的撞擊令沈培延沒了力氣，不知道哪里在流，總之能自己的在往外流，手也跟著冰涼，失溫。

把他報復到這種地步，葉璇應當是真的很恨他。

也難怪，他背叛了這麼多年，是他活該。

做的很棒，沒有一猶豫，很厲害，他要為開心。

只是。

沈培延漸漸開始息，眼前意識模糊。

他讓傷心了。

抱歉。

抱歉，葉璇。

也抱歉，那個當初說會葉璇一輩子的自己。

如果重來一世，他想在一個正常的家庭長大，然后重新在大學遇到葉璇，追求，護，一步步靠近。

他干干凈凈的，站在邊，陪走過余生。

算了。

他轉念又一想，他不該捆綁的下輩子，值得更好的人。

算了。

沈培延最后的意識，停留在葉璇剛進公司那年，天很冷，被上司退回了七次方案，沒忍住哭了。后來他去接，給帶了塊烤紅薯和一杯豆漿。

特容易滿足的拉著他的手，在路燈下笑得像朵花。

真心漂亮。

后來坐在長椅上，邊吃邊哈著熱氣，吐槽著那個該死的上司，說到最后又有點委屈。一委屈起來，眼睛里有些霧氣，在的照下亮晶晶的，是淚。

別哭啊。

車輛的防火裝置開啟，發出滴滴響聲，煙霧繚繞，沈培延急促息，的疼痛已經知不到，腦海中的思緒越來越模糊不清。

別哭啊葉璇……

別哭。

怪心疼的。

……

葉璇收到沈培延出車禍的消息時，還正在杜莘和宗閆這里。

沈培延出車禍，生死未卜，現在在醫院搶救。

不僅如此，他行駛的車輛后，帶了一批貨。

那批違貨，足以他在牢里坐幾年的。

聽到消息，說實話，葉璇是會有些緒的。但不是痛快解，更不可能是憐憫心疼，而是一種連自己也想不的緒，或許可以被稱之為慨。

曾經那樣一個意氣風發的人，自食惡果，有了這樣的結局。

只是突然回憶起第一次見沈培延的場景。

幫著籌辦新生晚會，忙得不可開。

沈培延在旁邊的球場上打了一晚上的球，也看了一晚上。

最后，終于被三五個好友慫恿著來找要聯系方式。

年青的第一次真心。

他們連發消息都是兩個宿舍的人在助攻，第一次約會時，他局促向的手，畢業后他們剛找到工作，疲憊的在地鐵上靠著腦袋睡的畫面，如走馬燈歷歷閃過。

或許不如不見。

下輩子，就別再遇見了。

這輩子，最好也別再相見。

“也是個可憐人。”宗閆給倒了杯青葡萄酒，“不是說他那個一直看不上璇姐的媽也癱瘓了，這就惡有惡報。”

說起這個，杜莘撇，“我見過他媽兩次，神經病一樣，本看不出來是清北的老教師。”

葉璇想了想，這麼說：“因為只是高學歷，不代表高素質，別因為一個職業對一個人產生濾鏡。”

這倒也是。

杜莘贊同點頭，“就像許嫻，神經病一個，誒——許嫻弟判了沒？”

葉璇將杯底的果酒喝干，“在走手續了。”

杜莘瞪眼，“真招了？”

“沒招。”葉璇喝完，抄抄手，起，“但證據齊全，無論他招不招也沒什麼關系了，走了。”

杜莘說：“去哪呀。”

“跟我家屬上趟山，去趟寺里凈化一下心靈。”葉璇擺擺手，“別送了你倆。”

杜莘和宗閆同時笑了。

杜莘：“沒人送你嗷，別自。”

宗閆：“下次帶著你家屬來璇姐，我這多了個新三樣。”

五月花芳菲，葉璇出門，看到了恭候多時的秦郅誠。

罕見的出孩子氣，撲倒秦郅誠上，布料簌簌聲響，笑盈盈，眼睛也很亮，“等我多久啦。”

“不多。十二分四秒六。”秦郅誠單手摟著的腰，說話間低眸掃了眼手機，“現在是十二分七秒九了。”

葉璇失笑，“你不該當秦郅誠，而該去當計時員，為國效力。”

秦郅誠很有時間觀念，這一直知道。

他們這個職業，也的確是爭分奪秒的工作。

上山前，秦郅誠收到了消息，是大哥秦郅源發來的。

【許嫻跟王老三談了，下半年估計就要嫁過去了。】

許家丟了秦家這座靠山，如今大勢已去，趙副院長本家只剩兒一個，兒子過不了幾日就要被判，為了維持整個中醫院，不得不“賣求榮”。

王老三王爍家底厚，雖說是二婚，但祖上也算跟醫療打過道，人脈不了。

不多時，秦郅源又發來一條。

【想見你。】

秦郅誠正要回絕，大哥又發來一條。

【不過我給回絕了。】

“……”

【秦郅誠：說話不氣會死。】

【秦郅源：不會嗎？】

秦郅源發這條消息的時候，幾乎能想象到他那位弟弟臉上的表。

他輕哂，重新抬眸，看向桌對面的趙副院長。

對方正和王家探討著婚事。

秦郅源來這里，是坐鎮，是面，也是給過世的許父一個代。

這個世道，就算真的絕裂了，也得有人唱白臉，不然說出去要說秦家泯滅人，說好要替許父許家照顧一輩子，卻是個白眼狼。

所以他來不過是走個過場。

許嫻的緒出了很大的問題，自那天撕破臉后，待在家中沒出過門。

走來，了眼秦郅源，就知道秦郅誠連最后一面也不跟見。

甘心嗎？當然不，可還能怎樣呢。

弟弟不是弟弟，還被判了刑，媽媽年事已高，整個許家要靠撐起來，就是再有執念，也要為整個家撐起來。

走去走廊，看見了保姆正帶著培培在后院玩。

許嫻下意識想過去，保姆看到猛地警惕起來，抱懷中的培培，寸步不離。

“許小姐還是別過來了，不然萬一出點什麼事，回家不好跟老夫人代。”

保姆也不理解大先生為什麼要把培培帶來，是一點都不愿再見這許嫻，連這麼小個孩子都肯下毒手。

許嫻腳步一滯，沉默。

培培自顧自玩著，并沒被影響到。

他穿著金縷馬甲衫，盤扣白襯里繡著竹子，新中式風格，像個文氣的小爺，鮮活又熱鬧的蹦蹦跳跳著。

看著這一幕，許嫻抿住。

是個利己主義，從前從未真正意識到害人是一件多可怕的事。的世界向來以自己為中心，不會去在乎任何人，只想靠近秦郅誠。

卻沒想過，會給這孩子帶來多大的傷害。

許嫻心底竟有些慚愧的思緒誕生，不敢再去看培培，走回，走到涼下撐著柱子，試圖緩解心口的悶。

“許嫻阿姨——”

培培突然朝跑來，令保姆和許嫻都是一怔，保姆忙喚。

“培培！”

小家伙熱熱鬧鬧的，高興地小臉也紅撲撲，抓著一片葉子給，“不要不開心啦，培培把最好看的送給你。”

許嫻頓了下，接過。

卻突然捂住，慌張錯開，低著頭不克制的潸然落淚。

培培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眨了眨眼，懵怔的抬頭看。

轉瞬被保姆攔腰抱起，抱走。

“壞事做盡，現在后悔，許嫻小姐是不是醒悟的太晚了點。”

保姆的話猶在耳，刺著許嫻的心。

自以為心已頑石，無堅不摧，卻會被小人兒最純善的話打，幡然醒悟。

只可惜，就像保姆說的。

為時已晚。

現在的局面，就是得的報。

……

靈泉寺前幾天過年時被一位攝像師拍下，發在社火了。

來往的香客絡繹不絕，院香火繁盛。

葉璇牽著秦郅誠的手，步步邁過高門檻。

春明，寺廟檐鈴隨風輕輕起，腳步也輕快，溫和說：“我有沒有和你講過，我小時候在這兒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