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許回頭，看見同樣在預期之外的段思危，一瞬間，那顆心控制不住地沉了沉。

如果說程進的出現至此刻還讓到莫名其妙的話，段思危的出現，仿佛無形中坐實了程進說的某些話。

如果不是，他為什麼會無端端地出現在這里，還一副和程進“搶人”的姿態？

而對比段思危的態度，程進就要溫和得多，甚至在看見段思危的一瞬間，他的手就不自覺地松了松，大有不想跟段思危相爭的意思，“段先生。”

段思危此刻心大概是很不好，只冷冷瞥了程進一眼，便收回視線看向了棠許，“跟我走。”

棠許盯著他的臉，將他臉上的每一神變化納眼中。

段思危滿臉寫著不耐煩和焦躁，拉了棠許的箱子轉就走向了出口方向。

棠許猶未完全回過神，忍不住又轉頭跟程進對視了一眼。

卻見程進只是對點了點頭，低聲道：“眼下你的安危最重要。”

一時之間，棠許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

不過就是出了趟差，在南城待了兩天，回來之后，竟然連安危都了問題。

誰能告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棠許收回視線，目落到大步離去的段思危上，最終沒有再多跟程進說什麼，快步跟了上去。

段思危雖然是來接棠許的，可是卻完全沒有給棠許任何耐，甚至坐上車之前，他都沒有回頭看棠許一眼。

他將棠許的行李箱扔到后備箱，轉坐進駕駛座，發車子的那一刻，棠許終于拉開車門坐上了車。

而不待棠許系好安全帶，段思危的車直接飚了出去。

超強的推背讓棠許愣怔了幾秒，隨后迅速扯過安全帶，將自己系住之后，才又轉頭看他，“眼下有再大的事都好，我暫時還不想死，能不能請你開慢一點？”

段思危一眼不發，下一刻，卻又是狠狠一腳油門踩下去，在極短的時間里連超了好幾輛車。

棠許握著安全帶，意識到此時此刻段思危沒有心思跟說話，因此也不再多說什麼，只安靜看著前方的道路。

車輛進城區，很快匯了等紅燈的車流之中，幾乎是一不。

而車坐著的兩個相識的人，卻偏偏一句話都沒有，尷尬到令人窒息。

最終，還是段思危先偏頭看向棠許，問了一句：“你啞了？”

“你不是不想說話嗎？”棠許看也不看他，“我惜命，不想影響司機。”

段思危冷笑了一聲，才又開口道：“你和燕時予還真不愧是天生一對啊，一個拿我當工人，一個拿我當司機。我活該被你們倆驅使是不是？”

“我沒有驅使你。”棠許終于轉頭看了他一眼，“你是為什麼來的，你自己心里有數。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卻要把氣往我上撒，這公平嗎？”

“你還委屈上了？”段思危心頭的怒氣同樣是半點沒平復，“要不是因為你，事怎麼會變現在這個樣子？”

棠許靜了片刻，才又道：“我是做錯了一些事，可是我自己愿意承后果。你要是實在覺得委屈憤怒，也可以在這里將我放下來，我自己去解決。”

說完，棠許作勢就要解開安全帶。

段思危猛地拽了一把安全帶，隨后才又泄憤一般地一掌拍上方向盤，“你們倆放過我行不行？別折磨我了！”

聞言，棠許到底是沒有再。

車流終于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重新流起來，經過兩個路口，終于恢復暢通。

“所以，你還是不愿意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對嗎？”棠許問。

“你自己問燕時予去。”段思危沒好氣地回答。

好一會兒，棠許才終于又一次轉頭看他，心平氣和地開口道：“你的意思是，他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和答案？”

“他豈止是知道？他簡直就是——”

段思危咬牙說到這里，瞥了棠許一眼之后，卻又生生頓住了。

然而棠許卻已然從他的話中察覺到了什麼。

燕時予不僅知道今天這些事的前因后果，他甚至……還有更過分、更讓段思危生氣的舉。

那還能是什麼？

聯想起過去的那三十多個小時里，燕時予表現出來的種種不同尋常，棠許眼前縱然依舊迷霧重重，迷霧之后，卻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廓。

只是沒有細節。

可是事已經發展到這一步，那些細節，還有什麼重要？

棠許沒有再繼續追問。

只是安靜地坐著，用一只手悄無聲息地握住了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

那幾天那所有事仿佛都在逐漸失控的覺又一次襲來，所不同的是，前幾天覺到失控的時候，至有一個人，是能夠讓覺到安心的存在。

可是棠許怎麼都沒有想到，短短兩日過去，那個人，竟然會為了失控的中心。

緩緩閉上眼睛，強行按捺住自己心的惶惶和不安，再開口時，依舊平靜，“我方便聯系他嗎？”

“你覺得呢？”

一句反問，功讓棠許得到了答案。

再不多說什麼，一路被段思危帶到市中心最繁華地段的奢華酒店，被安排著住了頂層的套房。

棠許站在門口，面對著完全陌生的房間，良久，才又問了一句：“我需要在這里待多久？”

“你自己問他去。”

段思危依舊留下一個滿腹怨氣的答案，扭頭就離開了這里。

棠許想要喊住他，卻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聽到后傳來房門關上的聲音，抓著自己的心口，緩緩蹲到了地上。

的半邊近乎麻痹，明知道自己此刻應該有很多事要做，可是被關在這樣一個房間里，能做什麼？

想要尋找答案，可答案看起來近在眼前，實際上卻是遠在天邊。

;試圖想辦法挽救一下現在的狀態，可是現如今究竟是個什麼狀態，都不甚了解。

想要抓住點什麼，讓自己鎮靜一點，可是出手時，卻只能抓到空氣……

……

這天晚上九點，燕時予的車子駛進了燕家老宅。

縱使他有些時日沒回來，老宅卻依舊是秩序井然，從大門口到大廳，都有工人恭謹地彎腰行禮，迎接著他的到來。

燕時予沒有停留，徑直上了樓。

往常這個時間，燕老爺子早就已經回房躺到了床上。

而此時此刻，他卻依舊在老宅李管家的陪伴下，站在二樓小廳的窗前打理著一株株型古樸的蘭花。

聽見靜，李管家回頭，看見了正緩步走上樓來的燕時予。

而燕老爺子像是什麼都沒有聽見，依舊專注著拭著蘭花的葉子。

李管家向燕時予做出一個“坐”的作，燕時予卻像是沒看見一般，徑直走向了燕老爺子。

李管家臉微微一變，快步上前試圖攔下燕時予。

這一刻，燕時予終于看向他，深邃漆黑的眼之中，是無法視的深寒。

李管家驟然怔了怔，只是看著燕時予，一時間像是忘記了自己要做什麼一樣。

好在這時，燕老爺子放下手中的東西，轉過頭來，只瞥了燕時予一眼，“回來了？”

燕時予應了一聲，收回視線，在就近的沙發里坐了下來，從容道：“爺爺今天神不錯，這個時間了，還有力打理蘭花。”

燕老爺子看著他坐下的姿態，隨后在李管家的攙扶下也做了下來，這才開口道：“也要睡得著才行。”

燕時予看了一眼桌上擺著的茶，“已經睡不著，還泡著這樣一壺茶在這里，李管家真是越來越會當差了。”

李管家聞言，臉微微一變，隨后才走上前來，很快端起那副茶，轉往樓下走去。

樓上頓時便只剩下了祖孫二人。

燕時予依舊坐得端正，“不知道爺爺急著我回來，是為了什麼？”

“這里好歹是你的家，不你回來，你就不回來了麼？”燕老爺子挲著自己的手杖龍頭，神雖然一如既往嚴肅，聲音卻是出奇地平靜。

燕時予聽了，只淡笑了一聲，道：“家麼，自然是應該回的，無論什麼時候。”

燕老爺子目落在他臉上，安靜了片刻，才又道：“我知道你這兩天心不好，人嘛，都是有緒的，發泄發泄也就完了，但是一定要切記，千萬不要過了頭。”

燕時予微微揚起臉來，迎著燕老爺子的注視，開口道：“爺爺的教育，我一向是謹記于心的。”

“既然如此，不該存續的關系，趁早了斷。”燕老爺子緩緩道。

燕時予依舊微微笑著，“這世上各種關系錯綜復雜，哪有什麼關系，是說了斷就能了斷的？”

這一刻，燕老爺子平靜的目之中，到底是凝聚起了一森然。

又過了片刻，他才又開口：“不用著急回答我，我會給你一段時間。”

燕時予緩緩搖了搖頭，“爺爺多慮了，我不需要什麼時間。”

祖孫二人兩相對視，燕時予依舊是從容不迫的溫和模樣，而燕老爺子眼底的森然卻越發清晰。

“你還是回去想想清楚再回答我。”燕老爺子說，“如果真的不需要時間，那為什麼會被安排著住進酒店？這中間有什麼危機，有什麼好顧慮的，恐怕你比我想得清楚。”

燕時予卻再度輕笑了一聲，回答道：“住酒店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嗎？有人搞小作，自然就有人會回應。每個人都有自己在意的人，會有人擔心的安危，會有人為籌謀，如果出事，會有人為拼命……這些，或許爺爺您并不理解，當然，您也不需要理解。”

他句句有回應，卻句句帶著弦外之音，燕老爺子怎麼會聽不出來？

他看著燕時予，良久，才終于點了點頭，道：“你還真是長進了，在國外那麼多年，就學到了這些？”

聽他提起國外，燕時予眸沉了沉，片刻，才又一字一句的開口道：“未來還很長，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過去的那些，終究只會為過去。”

燕老爺子盯著他，“就為了一個人，你這麼做，值得嗎？”

“在爺爺眼里，又有什麼是值得的呢？”燕時予反問。

燕老爺子聽了，一時沒有再說什麼。

“如果爺爺沒有別的事，那我就先走了。”燕時予緩緩站起來，“天也不早了，爺爺還是早些休息吧。”

說完，燕時予系好上的西服扣子，轉就走向了樓梯口的方向。

燕老爺子看著他的背影，終究是再度開了口：“雖然你口口聲聲說不需要時間，但是我依然會給你時間。該怎麼做，你自己好好思量吧。希幾天之后，你能有不一樣的答案。”

燕時予聞言，腳步沒有毫停留，徑直離開了安靜森然的老宅。

……

夜深，當燕時予打開棠許所在的酒店房間門時，棠許正坐在起居室的餐桌旁邊，手中握著刀叉，用力地跟盤中的一塊牛排做著爭斗角力。

燕時予關上門，緩步走上前來。

棠許將剛剛切好的一塊牛排放進口中，眉頭皺地用力咀嚼著，最終似乎還是做了無用功，低頭將口中那塊嚼不爛的牛吐進了餐巾中，這才看向他，“你來啦。”

燕時予站在餐桌的另一頭看著，“怎麼這個時間才吃東西？”

“忘記了。”棠許回答，“腦子里裝的事太多，等到想起來該吃東西的時候，已經這個點了。不過這家酒店的西廚不太行啊，這麼頂奢的酒店，怎麼能煎出這樣的牛排呢？”

一邊說著，一邊繼續用刀叉著面前的牛排，仿佛在做研究。

“杳杳。”燕時予喊了一聲。

最終，棠許放棄了研究，端著那份牛排站起來，走到垃圾桶旁邊，微微傾斜了手中的盤子，將整份牛就倒進了垃圾桶。

隨后，才將盤子放回到餐桌上，這才又抬起頭來看他，說：“我今天有好多事想不通，這份牛排只是其中之一。好在現在你來了，應該能解決我不的疑問——所以，我現在可以問了嗎，燕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