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嶼偏開臉，無法直視江清梨眼底的淚水。

從第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無數次梨花帶雨，眼波流痕。

但都是假的。

他看著鬧，看著演，甚至偶爾會萌異樣的惡趣味，什麼時候可以把真正的眼淚出來？

讓為自己難過，為自己傷心？

只是當這一刻終于來臨的時候，程嶼才發覺，原來惹哭一個人，真的是非常難的事。

“不是。”

程嶼頓了頓：“誰犯了錯，誰承擔責任。可是法律存在的意義，是廢了防止濫行。你的姐姐到了傷害，但并不表示……你就可以一把火燒了章北麟相關的所有人。”

誰有罪，誰沒有罪，有法律判定。

可是，法律從來都不是絕對公正的，不是麼？

“如果夏家在這件事里真的扮演了一定推波助瀾的作用，我答應你，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但是，我請求你，能不能不要把所有人都一子打死？”

程嶼說，“他們是章北麟的親人，在不明真相的時候，難免會有偏袒和包庇，就如同我現在，明知道很可能是你們設計殺死了杜曉惠，我也不會對任何人說——”

“程嶼，所以你是法律？是麼？”

江清梨咯咯冷笑，“你說誰有罪，誰就有罪。是麼？”

章北麟該死，杜曉惠該死，所以現在已經滅掉兩個了，夠了？

“所以放過夏家，放過你的人。因為在你看來，們都是旁觀者，只不過是幫忙出了點錢，幫忙找個律師。幫忙給表弟屁/？們有什麼錯啊，不過是死了一個鉆牛角尖的不自量力的老師，可我們家的小爺前途不能毀了。是不是？”

“江清梨，我沒有要為任何人開的意思。我只是——”

我只是希，你能放過你自己。

程嶼的眼睛紅了。

報仇是多麼辛苦的事？

本該是多麼明艷快樂的姑娘，走在下渾都散發著天使般的。

可折斷了羽翼，蛻下了環。

放出自己火紅的尾，出貓咪帶鉤的爪子。

承/歡在自己/下的時候，可曾有過一丁點真實的歡愉？

想的是報仇，是恨，是一步步踏著所有人去接近目標，去毀滅一切——

連同自己，毀滅在最好的年華里。

江清梨，你不該這樣的。

腔里波/濤洶/涌，程嶼很久沒有發的淚腺在這一刻酸脹無比。

“如果你堅持認為這件事一定要有一個不死不休的結果。”

程嶼咬著牙，偏開眼睛：“按照你的判罰標準，我也同罪。就章北麟與夏家的關系，我不能否認我這些年對他的關照和縱容也都是事實存在的，或許已經在一定程度上給更多人造了傷害。江清梨，你干脆連我一起除掉！”

“你以為我不敢？”

江清梨厲聲道：“你以為你一條爛命，對我來說算什麼？你以為我原本是打算放過你的？”

沒有，從來都沒有。

沒有淪陷，沒有認輸，沒有忘記過姐姐的仇，一天都沒有！

沒有上程嶼！

江清梨倒退兩步，虛弱的差點蹌踉摔倒。

“江清梨！”

程嶼沖上來想要扶住。

可是下一秒，什麼東西突然狠狠撞在了他的肩頭上！

是一把剪刀。

之前用來拆畫包裝的，后來就被程嶼隨手放在桌子那里了。

江清梨扶著臺面，手指無意中到那冰冰涼涼的鐵。

大腦一熱，抓起剪刀就了上去！

一瞬間，程嶼原本沒有覺有多疼。

他只是從江清梨的表里看到了一層賽過一層的惶然，無措，張……

的小手按在剪刀柄上，試圖向外拽了兩下，可是沒有功。

最后一次，抓著程嶼的/前襟，向后一按，才將剪刀拔出傷口——

溫熱的直飆而出，濺上江清梨的臉頰，像點綴的紅寶石。

看著程嶼緩緩抬起眼睛，猩紅的已經布滿整個瞳孔。

“殺了我，會不會讓你心里舒服一些？”

程嶼嗓音沙啞著。

江清梨咬著，眼淚早已凝滯在臉龐兩側。

其實剛才那一瞬間，是有想過要嚇唬程嶼一下的。

以為，他會躲開。

力氣不大，上又有傷病。

如果他想躲開，是不會被傷到的。

“為什麼不躲？”

江清梨咬得牙關生疼：“就為了夏真喬，是麼？”

程嶼這會兒才開始覺得傷口痛到窒息，難以止的鮮沿著他的手臂，一點一點落在地板上。

他的視線早已模糊了太久，卻比從前的每一個瞬間都更想看清江清梨。

“我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

程嶼向前靠近一步，可換來的，卻是江清梨強烈的抗拒與警惕！

“你別過來！”

剪刀攥在手，調轉刀刃，沖向程嶼。

“你別以為我真的不敢對你手！許遨說的沒錯，大家說的都沒錯，你跟他們本來就是一丘之貉！”

程嶼的眼神瞬間暗淡了幾分澤。

真的是這樣想的，這樣認為的麼？

以為他是在維護夏家，維護章北麟麼？

他是在維護呀！

以為只是憑借這些手段，能夠凌駕在法律之上討還公道的同時，還能全而退麼？

以為夏真喬……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如果知道了自己的姨媽真的是江清梨他們害死的，會有什麼樣的后果？

程家，夏家，甚至唐家……

他便是有再大的決心，能替擋得下十萬支箭麼？

他與之間，非要隔下如此難以逾越的海深仇麼？

門敲響了，于此同時，程嶼的手機也響了。

是蕭譽。

程嶼看著猶如困在絕境里的麻雀一樣的江清梨，深深嘆了口氣：“剪刀放下，是蕭譽來了。”

……

蕭譽進門，一臉匪夷所思。

“你們就沒有一個人愿意主開口告訴我，到底怎麼弄這樣的？”

程嶼滿鮮，江清梨滿臉淚痕。

可比起沉默的本事，兩人都堪比木乃伊。

程嶼單手捂住肩膀：“我沒找到燈，晚上摔了一跤。正好摔到剪刀上了。”

蕭譽：“……”

江清梨：“……”

人要是學壞，那真是非常塊。

“蕭醫生，麻煩您把程總送醫院，我要休息了。”

江清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