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著夜◎

劉之昂緩緩解釋道：“眼下城中貧者尚有勞力, 而富貴人家空有錢財，殿下是想用宦商賈的有餘之財去救濟這些貧苦百姓，好讓他們在這荒年月有事可做，有錢可收, 不至于死。”

這道理說出來, 屋的大部分人都聽得懂, 還有小部分繼續發問道：“那西湖邊的歌舞宴會呢？聽聞殿下在汴京從來不喜奢靡宴會, 而現在可是場場不落, 難不殿下之前在汴京的模樣, 都是在家面前裝出來的不？”

劉之昂搖搖頭：“西湖宴會越奢靡，能帶的城中産業就更多了。”他舉例道：“如夫人小姐們, 為了赴宴每日都會定不的裳首飾，而夫人們赴宴之事，隨的小廝馬夫都在宴外守候, 他們的吃食只能從外采購。”

一側的員小聲道：“是圍著這西湖宴席，就能有不百姓尋到出路了。”

衆人紛紛點頭，但還有人不依不饒道：“那糧價飆升該如何解釋？若太子殿下的治理真有奇效，那糧價也該回到往常價格，而不是如現在一般居高不下！”

劉之昂皺了皺眉頭：“這還不好說, 大人們且耐心些，月餘之後再看吧。”

劉之昂的話已經打消了他們不疑慮，眼下糧價的事不能一蹴而就，也只能再觀看看了。

轉眼到了早春三月，杭州地南方，三月裏的天氣比起汴京暖和了不。

西湖池畔草長鶯飛, 城中只要是勤快的幾乎都有活可做, 不至于死, 但糧價還是依舊居高不下。

湖畔宴席開的頻率也了些，裴宜還是第一次這麽討厭才能加宴席，想想當初宮的時候人家不讓去年節大宴，氣的不行現在想來，真是有些五味雜陳。

三月裏天氣好了些，裴宜坐在中心亭的邊緣，著湖中池水漾，心緒飄向遠方。

趙恂來宴上的時候，就看見這一副憨樣子，想著自己這幾個月真是忙的不行，加上自己也不好總是出齊國公府，這些日子只在外面的廟裏與見過幾次面略說了幾句話。

趙恂一遍應付著宴上的各種恭維笑臉，一邊不自覺的往裴宜那邊走著。

但宴席上男不同席，即便是離裴宜最近的地方，二人也只能隔著一汪池水，遙遙相。

裴宜沖他甜甜一笑，并生氣這段時間趙恂沒來找的事。

趙恂是太子，理應心懷天下子民。

裴宜在杭州也沒有什麽識的玩伴，在宴上吹風還不如回家呆著。

但齊國公可是分外喜歡這種場合，于是裴宜喚人去告訴父母一聲，隨後就自己先回家了。

剛準備上馬車，姜都知就追出來了，遞給金兒玉兒一份包裹：“近些日子殿下去偏僻農戶探查況，得了些野果子酸甜可口甚是好吃，帶了些回來讓府衙廚房做餞了，吩咐奴才給姑娘送來一包。”

金兒接過，裴宜笑著從馬車中出小臉。

“回去告訴你們殿下，別總想著拿這些小恩小惠的搪塞我。”裴宜轉念又說道：“什麽時候有空讓他歇歇，來我家吃口便飯。”

姜都知應下：“殿下也說呢，估計這幾日就有時間了。”

裴宜眼睛笑瞇瞇的：“那我讓我爹給他送拜帖。”

姜都知躬，裴宜把馬車窗戶關上剛要離開，又想起了什麽，擺擺手喚來姜都知。

姜都知噙著笑附耳過來，就聽見裴宜帶著些氣，嗔道：“都知，你看著太子些，我見那姚雲英近些日子眼睛都要長到殿下上去了，別讓使了什麽手腕！”

姜都知笑笑：“姑娘放心吧，我都看著呢，絕對不讓那姚雲英近了殿下的。”

裴宜滿意的點點頭，關上窗戶走了。

路上金兒把餞包裹打開，裴宜吃了一口，確實是在汴京鮮吃到的水果，趙恂巡視的路上也能想起，算是有心了。

隨後就想起了姚雲英的事。

原先在汴京 ，只說這姚雲英家在江南，卻不知這江南就是杭州。

從汴京走的時候皇後娘娘給了宣德候夫婦不盤纏，初回杭州之後他們也算是過了一陣子風日子，買了不仆人侍，結果沒多久就趕上了杭州荒。

皇後給的銀錢也不夠支持一大家子的開銷，宣德候府先是遣散下人，隨後又減用度，勉強算是撐了下來。

但經此一事，在杭州豪貴圈子裏，宣德候一家沒被奚落。

姚雲英雖是國公之，但在西湖宴席上，連大亭子都來不得，只能坐在外圍的小亭子裏。

裴宜路過的時候二人還互相打過招呼，畢竟是同在宗學裏上學的意，見了面總要客氣一下。

姚雲英全然沒有了當初的傲氣，穿的裳也遠不如在京中那時奢華，看上去有些小家子氣。

回齊國公府的路上，金兒說道：“這幾日我跟這些侍們都打聽了，聽說宣德候夫人有意讓姚雲英下嫁城中富商，但是死活不願意，因為這，侯爵夫人都氣病了。”

玉兒使勁咽下口中的餞，誇張道：“不會是還存著要嫁給太子的心思呢吧！”

裴宜一愣，隨後擺擺手：“三年之期虛無縹緲，也不是那種癡人。宣德候府家底薄，想找個富商做姑爺無可厚非，為了家族估計姚雲英能想的明白。”

玉兒湊過來，神嚴肅道：“姑娘可千萬不能這麽想，姚雲英可是在宮中住過的，若論富貴，哪裏還能比上宮裏？見過大富貴，這民間的富貴哪還能得了的眼？”

裴宜：“你別危言聳聽說得好像要破釜沉舟似的。”

玉兒點點頭：“正是啊，姑娘，現在怕的就是見了太子，又起了什麽心思，準備破釜沉舟，生米煮飯！”

裴宜都笑了：“你這說得是哪的話，都是大家閨秀，哪做得出這種事來？”

扭頭轉向金兒：“說出這種糊塗話，你也不管管。”話音剛落，就見金兒也是一臉愁容。

裴宜難以置信道：“金兒，你不會也這麽想吧。”

金兒斟酌道：“奴婢不敢妄言貴，但是昨天晚上宴席散場之前，我來車上幫姑娘娶鬥篷，看見宣德候府的一個下人正與府衙派給殿下的車馬夫頭接耳，我悄聲湊近聽了聽，宣德候府的人似乎在買殿下的行蹤。”

裴宜心道自己真是大意了，聽進去金兒和玉兒的話，雖然已經囑咐過了姜都知，但等回府之後，還是寫了一封親筆信讓金兒親自送給太子手上這才放心。

晚上金兒出了門，過了兩個時辰才回來，沖著裴宜笑了笑：“姑娘放心吧，我是看著殿下看了信才回來的。”

裴宜點點頭，躺在床上已經準備睡了：“殿下可說什麽了嗎？”

金兒笑道：“姑娘還不知道殿下的子嗎，在我們面前絕對是不多說一句話的，這次到是破例說了句他知道了。”

裴宜這才放心的閉上眼睛。

三日後

烏雲遮天蔽日，遠傳來隆隆雷聲，空氣裏彌漫著令人不適的水汽。

遠寺廟中傳來陣陣香火氣，廟前青石板鋪就的臺階，還未下雨，就已經濡。

姚雲英踏腳踩上，側頭低聲問道：“可問清楚了？太子今日真的回來？”

側侍重重的點頭：“姑娘放心，剛才小廝來報，看見殿下的車馬已經在路上了，這寺廟偏遠，殿下要麽在廟中留宿，要麽在回去路上的客棧上留宿，不管哪奴婢都提前打點過了。”

姚雲英稍微放下了心，進廟中，這廟是前朝古跡，原本年久失修，殿下剛來杭州的時候便建議此廟可以趁著勞低廉的時候大興土木，眼下這廟已經修了幾月，殿下準備來看看果。

跪在正殿的佛像前，雙手合十居于頭頂，誠心跪拜。

今日之事事關家族與自己命運，開弓沒有回頭箭，姚雲英準備力一搏了。

聽著門外嘈雜聲不止，姚雲英知道是太子來了。

起悄悄站在佛殿的大柱之後，看著邁殿中的昕長姿。

一年不見，太子更加威嚴偉岸，姚雲英按了按自己的口，下一顆狂跳不止的心，盤算著自己的計劃，確保萬無一失。

趙恂看了看古寺的修建況，進度雖比預計的慢些，但修繕的還算細。

汴京中的寺廟全都富得流油，平日裏廟會上僧人們會買些自做之，加上還有香客供奉的香火錢，寺廟還會將空閑房間租賃出去。

如此作下來，廟裏的錢多的都沒花，便有頭腦靈活的聖人，拿著這些銀錢出去放貸，稱作‘香積錢’。

杭州的古寺也不例外，都是賬目上銀錢不，所以趙恂才會建議古寺趁此機會修建，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午時，主持強留趙恂留下吃頓便飯，趙恂推據不得，只好應下。

等飯後要走的時候，憋了一天的暴雨終于瓢潑似的落了下來。

山路變得泥濘，馬車不好行走，雨一直下到傍晚也未停歇，趙恂只得留宿廟中。

寺廟後廊有一排廊房，大小不一，原是做租賃用的，眼下太子要住，主持便吩咐人收拾出了最大的一間給他，這間屋子的左右四間，都被太子的隨行人員占著。

而廊房角落的一間小屋，正是姚雲英的落腳之。

順著窗，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太子仆從，只等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