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惠站在臺階下, 朝他笑了笑:“元伯,這幾年您好嗎?”
元伯站在原地, 總覺得這個容貌出挑的孩子他見過,名字到了邊,但就是說不出。他略帶抱歉地說:“恕我眼拙,你是......”
笑著上了一格:“我是且惠呀, 鐘且惠。昨天打過電話的,還讓您關照卡口。”
“喲, 且惠都長這麼大了。但電話不是宗良打的嗎?”元伯恍然悟過來,拍了拍腦門,“我還以為是他要來,這真的是......”
“是我讓他打的,我找不著您號碼了。”且惠往回廊里探了探腦袋,“爺爺在里面嗎?”
元伯連連點頭,“在,醫生剛給他檢查過,進來吧。”
碧空如洗,日曬著大片金的琉璃瓦,像投在的平靜的湖面上,浮點點。廊下的花架上,匝匝的紫藤枝盛開如煙霞。
初夏的懋園一派生機,但它的主人卻垂垂老矣。
陳云賡躺在黃楊木搖椅上,手里拈了串珠子,慢慢地、細細地看。
且惠了他一聲,“陳爺爺。”
他在邊工作人員的攙扶下,戴上了眼鏡才看清楚,“是小且惠啊,你總算肯來看爺爺了。”
且惠愧得坐在他邊,幾度張口:“我......我......這幾年都......太忙了。”
陳云賡點頭:“你們年輕人都忙,我是沒多日子嘍,不知道能見你幾次。”
聽得心里不自在,勸道:“別說這種話,您這麼好,比我還朗呢。”
“來,這麼熱的天過來,走累了吧?”陳云賡讓人給倒了一杯涼茶,抬了抬手,示意喝。
且惠喝完,坐在他邊說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話,談在英國的學習,在香港的工作,后來又為什麼回了江城。
陳云賡聽得很認真,他說:“除了上學,偶爾有一些課外活嗎?”
“有啊。”且惠挑了好玩的告訴他:“有空的時候也會去看賽馬,七八月賽事充盈,每日鏡報上有免費門票放送,可以自選時間城市和場地的。”
他點點頭,“不錯,你小時候喜歡騎馬的。在那邊到新朋友沒有?”
且惠坦言說不到,“英國人呢,他們的禮節比誰都客套面,但界限是很分明的。再說,我也不是個很外向的人,別人剛靠近我,還沒開口呢,聞著味兒不對我就跑了。”
陳云賡被對這個自我評價逗得哈哈大笑。
且惠捻了一塊點心在指尖,也低頭笑了。
也訝異于自己今天的興致。怎麼說了這麼多在英國的事?連沒信號的地鐵,每天由專人點亮的煤氣街燈,博館一年只展出六周的《史箴圖》,都提到了。
放在過去,這一部分都是一筆帶過的,不會超過兩句,有時對方都回味不過來。
且惠盯著那塊云片糕,想,或許是因為了解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去牛津念書,并不是一場見不得的換,而是的人心挑選的禮。
陳云賡笑完,靜默地喝了一口茶,忽然問:“自己的終有什麼打算嗎?宗良應該很關心這件事。”
且惠讓沈宗良打電話來,就沒有要瞞老人家的意思,說:“我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媽媽也不會同意的。”
陳云賡問:“你媽媽是什麼意見?”
“一句好話都沒有,沈家在眼里是個虎,好像我進去了,就要被吃得骨頭都找不到呢。”且惠老老實實地說,連個標點都沒夸大。
“嗯。”陳云賡把手迭放到小腹上,客觀地說:“小沈夫人這個名號嘛,聽起來就像是要吃苦頭的,你媽媽也是以己度人。”
且惠心涼了一截。
完了,連陳爺爺這麼練達的長者都不看好。
但過了會兒,陳云賡指了指屋檐下那幾盆花,“且惠啊,你看那是什麼?”
“像是梔子花吧。”且惠也沒什麼心思辨認,隨口答了句。
他撐著坐起來,又拄著拐杖要走過去。
且惠趕上前扶住他,“那是您種的嗎?”
陳云賡往上面灑了點水,“我每年都會種幾盆,等到我老伴兒忌日的時候,送到的墓前去。”
“可是梔子在北方很難養活呀。”且惠說。
陳云賡笑:“是呀,我們剛從南邊回來的時候,所有人也都是這麼告訴我老伴兒的,說梔子花適應酸土壤,但北方連水質都偏堿,養出的花苞發黃發,又說它不抗凍,低于十五度就要凍死。”
且惠托起一瓣花看了看,“但您養得真好,還很香呢。”
“這是我和一起研究了好久的法子。”陳云賡放下噴水壺,和一起坐到廊下,“兩到三天澆一次水,晚上一定要挪到溫室里,另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調酸,硫酸亞鐵兩克,水兩千克,最好再加三克白醋,稀釋好了直接澆到土里。”
且惠還沒聽出門道,只是由衷地贊賞:“您和真恩,喜歡的你也喜歡。”
“你錯了,我不喜歡。”陳云賡笑著擺擺手,“我一個人,哪喜歡的來這些?但是我知道要團結好夫人,這是功課。”
點點頭,一副教的模樣。
但陳云賡不是要講這些丈夫經,他說:“爺爺想告訴你,過來人的經驗,就算是深刻的、痛苦的親經歷,也許聽起來再正確合理不過,但它放在你的上,也不一定就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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