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推諉著，沈宗良從小洋樓里出來了。

他穿了件亞麻白襯衫，樣式偏休閑，質地很，上一條直筒西。

晨風一吹，一樹新開的梨花像翻涌的白雪，在他邊零星地落。

有那麼一瞬間，且惠覺得自己很像希臘神話里的俄耳甫斯。

總是忍不住回頭，好確認沈宗良的存在，但真正看見他，又會立馬墮深淵。

吳鴻明趕推開車門，小跑著去給他拿行李。

其實不必如此，且惠不會和他搶這種功勞，避之唯恐不及。

早就把他得罪干凈了，現在還能好端端待在代主任的位置上，全靠沈宗良有一顆大度寬容的慈悲心。

眼看沈宗良要上來，且惠往旁邊挪了挪，沒敢他繞遠路。

車門打開，先展一個禮貌的笑：“董事長早。”

沈宗良很淡地點了點頭，沒說話。

這份詭異的沉默一直延續到飛機落地。好在在公務艙里睡著了一會兒，再上車時，有力應承邊這位領導，哪怕是一聲咳嗽。

像是休息夠了，沈宗良勉強提起了幾分談話的興致。

他問吳總說：“覺怎麼樣啊鴻明？沒記錯的話，你這算二進宮了吧。”

吳鴻明尷尬地笑笑：“是，上一次是劉董和我一起，在他出事之前。就匯盈這個項目，當時也是他力爭來的，我強調了多次，要行穩致遠。”

這麼冠冕堂皇地推卸責任，連且惠都驚訝地抬起頭。

沈宗良淡嗤了聲：“行啦，現在他人進去了，你們一個個的，就都把黑鍋往他頭上扣。”

吳鴻明了一下鼻尖說：“董事長，我們比起州華江來，還是要保守多了的。他們鬧得虧空更大。”

沈宗良角稍抬，勾出一抹笑，他努力地回憶了一下：“他們要建南方第一高樓，什麼......”

他的左手邊，且惠原本是不想加這場談話的。

但沈宗良沒什麼緒的眼神看過來，顯然是等著回答。

且惠盡可能平靜地看他，輕聲說：“港國際中心。當時州的華江信托，七十個億投下去，沒料到那一整片都爛尾了。今年二月掛起的法拍，起拍價九十二億。”

他搭著，往后靠坐著，氣定神閑地說：“他們倒是敢開價。”

“嗯。”且惠也有同，說：“所以毫無懸念的流拍了。”

轉彎的當口，吳鴻明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鐘且惠。

他發現這小姑娘很穩，和董事長說話時，態度不諂也不冷淡，聲音清澈。而他們這位做派強的董事長更是，連眼神都溫了不。

司機把車開到柏悅酒店，這里離總部大樓非常近。辦完住后，且惠發現他們三個分別在不同層。

吳鴻明悄悄地問：“小鐘，沈董事長都到家了，還屈尊住酒店啊？”

“我哪里曉得啦？”且惠自己都稀里糊涂，說：“可能是隨時要去總部，這兒方便點吧。”

談話會安排在當天下午四點。

這場會議不輕松，總部大領導坐了一排，且惠沒見過這陣仗。

但沈宗良在會上應付自如，就匯盈項目的問題陳列了一二三四五點，每一條都掐在了要害上，監事會和董事會的那幾位不住點頭。

的手藏在桌子下，出汗的掌心在面上了又，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這個時候誰一聲，估計好半天都撿不回魂。

散會后，沈宗良被席董事長單獨到了辦公室，而吳鴻明，他還要去見信托的負責人，有另外的訓話等著他。

本來且惠也要到合規部去，但邁不步子，方才席董語氣不是很好，有點擔心沈宗良。

夏天京市正好，從總部大樓往下，能看見一片青松的邊沿，浪濤一樣涌在風里。

在會議室外找了個不顯眼的地方，安安靜靜站著等他。終于聽到他有力的腳步聲，才從角落里挪出來，輕而快地了句：“沈董。”

沈宗良心里有種大喜過的意外。

但面上一如既往地，冷淡著去摁電梯，“怎麼還在這里？”

且惠低頭，指甲掐了掐自己，急之下又不肯承認，結著說：“我......我沒來過總部，迷路了。”

沈宗良率先一步進去，“據我所知，這一層就只有兩個出口，你找不到樓梯就算了，這麼大個電梯看不見？”

“沒看見。“且惠跟著他，咬死了自己眼瞎，“席董沒有很兇地罵你吧？”

站的那個角落很熱，中央空調也吹不到，被悶出一后背的汗。

沈宗良看了眼紅的面頰，“罵了，罵得我無地自容，想挖個鉆進去。你是想聽這個？”

且惠仰頭看他，“你怎麼還開得出玩笑啊，害我.....”

“害你什麼？”沈宗良拿說過的話來質問，“小惠，這也是你對我的虧欠之一嗎？”

且惠心不在焉地啊了一聲，都已經忘記曾說過什麼了。

但沈宗良卻還記得清楚，還能引經據典般地問。

支支吾吾地笑：“是啊，就是虧欠。”

除了打著這個旗號，鬼鬼祟祟地行事，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但沈宗良輕抬下，冰冷地通知到：“收起來吧，我不用。”

且惠面一僵，有種被當眾拆穿謊言的窘迫，但電梯里明明只有他們兩人。頭垂得更低了，臉紅得滴，聲音哽咽地接近囁嚅：“噢，我......我下次不會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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