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提那位陳姓的姑娘, 皇帝頭都大了。
這事若是追溯起來,可就說來話長了,約莫得快兩年了。
李弗襄在皇帝膝下漸漸地養大, 從某些方面看,也與正常的孩子無異,皇帝不再把他拘在乾清宮裏,嘗試著放手讓他飛一飛, 他邊有高手跟著, 便允準他出宮去玩。李弗襄喜歡在京城裏四溜達, 好玩的地方都被他鑽了個遍, 那事兒也是巧,兩年前, 他打馬經過湖邊時候, 遇吏部侍郎陳大人的賞荷, 不甚失足落進了水裏。
李弗襄只是出手救了個人而已。
可是陳姑娘回家之後, 當天晚上便哭天喊地,一繩差點吊死自己,說是夏□□衫薄,浸了水,出風無限,失儀于男子面前, 貞潔不保, 無茍活。
實在讓人甚是無奈。
本來大家都沒往那想, 可這樣一招搖, 大家也都跟著想歪了。
——李弗襄救人的時候, 到底有沒有看見不該看見的。
——管他有沒有, 但人家姑娘都這麽說了, 沒有也是有了。
吏部侍郎拉下臉,跪求皇帝給他家兒一個活路。
皇帝還是那句話,一事,得問過孩子的意見。
李弗襄當然不同意,且當陳大人的面,極其過分地說了一句:“哦,那早知道我就不救了嘛。”
這可還了得。
心裏這麽想想倒也罷了,怎麽還能說出口呢。
皇帝說了他兩句,他掉頭就走,皇帝氣死了,把他關在宮裏三天沒放他出門。
這件事的後續便是長達兩年的掰扯,陳家小姐天天尋死覓活,名聲都在京城敗完了,陳家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李弗襄點頭,送來當個妾也行。
皇帝這個當爹的替李弗襄又不完的心,但是李弗襄自己完全沒覺得這是件大事,依舊該吃吃該玩玩,只是把陳家上下所有面孔都記在了心裏,萬一遇上,老遠就跑了,誰也休想逮住他。
陳家覺得他就是個混賬。
李弗襄倒覺得陳家就是個無賴。
高悅行初回京城還不知道這場長達兩年的沸沸揚揚的鬧劇,但是,此事瞞不住,公主的百花宴在下月,京中所有未出閣的貴都會接到邀請,高悅行既然回京了,高景就不能一直把拘在高門大院,只要多和同齡伴們多走走,自然就知道了。
高悅行若知道這件事會怎麽辦呢?
皇帝和高景心裏都沒譜。
不遠的馬場裏,高悅行騎上那匹紅馬,在馬司的陪同下,慢慢嘗試著馴馬。
李弗襄牽來了自己的馬,兩匹一模一樣的小紅馬頸互蹭,依依難舍。
李弗襄之所以沒提,是因為這事兒在他心裏那都不個事兒。
他再也不肯沾著除高悅行之外的孩,怕真的會挨打,牢記高悅行幾年前的告誡。
其實在世人看來,還是李弗襄的不是多些。
左右人家姑娘已經無法嫁人了,自降份當個妾,你李弗襄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就當是個件擺在家裏至能保一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納了就是了,皆大歡喜。
更何況……京城誰人不曉,五殿下李弗襄就是個游手好閑的庸才,到底誰高攀誰啊,人家姑娘不嫌棄你就燒高香了吧。
誰也不想,李弗襄往邊境走一趟,竟然了名滿天下的年將軍。
且一回京便向皇帝討媳婦,讓人心中滋味萬千。
讓李弗襄覺得苦惱的是,皇帝為什麽不答應他呢?
明明小時候都說好了。
李弗襄回京了幾天,街頭巷尾津津樂道,談論的全是這位年有的小將軍,閨閣裏的兒雖然消息閉塞些,但是晚了幾天,還是聽說了當日的詳。沒想到,比高悅行最先鬧開的,居然是陳家小姐。
近兩日,宮中有一些消息傳了出來,是關于高悅行的。
高悅行遠離京城四年多,早已淡出了大家的目,直到皇帝以賢妃的名義,三天兩頭接進宮玩之後,大家才漸漸注意到這位高二小姐。
宮裏人說,高二小姐年曾當過公主的伴讀,後來又在李弗襄邊呆了一段時間,與襄王殿下,那可是正經的青梅竹馬,打小就好,皇帝是口頭許了婚約的。
消息的源頭既然是宮裏,必然時到了皇帝的首肯。
高悅行收到了陳家姑娘邀品茶的請帖,高悅行把請帖放在手邊,想了半天,都沒想起這位陳家姑娘是哪位。
六歲就進宮了,不到九歲時,去往藥谷。
京城裏和同齡的小姐,多半都是不認識的,更遑論。
于是高悅行便去虛心請教自己的長姐。
高悅憫正在看著弟高明冬寫字。
高明冬剛啓蒙,筆還不是很能拿得穩,寫字頗為吃力,總弄自己一手一臉的墨,長姐便溫耐心地替他拭。
高悅行拿著請帖撲坐在長姐邊,問:“陳家小姐是什麽來頭,長姐和我說說唄。”
高悅憫起請柬:“陳家小姐有兩位,你說的是哪位?”
不待高悅行回答,自己翻開了請柬,見那梅花小楷的落款是個“茹”字。
高悅憫笑了:“這是那位二小姐,今年才十二,和你年紀相仿。”
高悅行奇怪:“請我做什麽?是父親和陳家有?”
高悅憫看了一眼,說:“陳二小姐倒沒什麽打,我見過幾次,是個可的姑娘,只是們家那位大小姐你可要小心了。”
高悅行忙問:“此話怎講?”
高悅憫:“陳家大小姐如今十八,早過了議親的年齡,卻遲遲不許人家,你知是為何?”
高悅行問:“為何?”
高悅憫嘆:“還不是有所衷啊。”
陳家小姐的請帖,高悅行拒了,只說近日宮裏召見的頻繁,恐怕不得空。
李弗襄借著賢妃的名頭十分好使,一開始是每三日接一回,漸漸的,他大膽起來,變了每日一回。
高景不曾阻攔,他冷眼看著,李弗襄鬧到最後要如何收場。
高悅行今日進宮沒有立即去見李弗襄,因為半道被公主走了。
時在公主邊做陪讀的時日甚短,也攀不上多大的,但比起如今的宮心鬥角,年時的真永遠令人懷念。
李蘭瑤的百花宴在下月,設在榴花臺,春和宮的人有條不紊地預備起來,一遵照以前的規制,可李蘭瑤不滿意,總覺得差了點什麽。
公主的婚事仍未定下,皇帝只這麽一個兒,賢妃後宮之位坐得穩固,駙馬自然要千挑萬選。
賢妃著急,了幾位出才學都上佳的公子,可是公主看不上。
皇帝自己以前在上吃過虧,不願兒再步自己的後塵,絕不強迫,說什麽天大地大,孩子自己的意思最大,是以駙馬的人選拖了兩年,至今仍未定下。
高悅行剛一進宮,李蘭瑤就等在宮門口截:“見你一面好難啊,五弟也太霸道了。”
李蘭瑤出落得越發端莊秀麗,袖手站在橋上,前後宮娥侍立兩旁,在風中浮開,足下像綻開了一朵盛放的榴花,瞧上一眼,便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高悅行跳下車:“公主殿下此番特意等我呢?”
李蘭瑤拉著:“隨我去榴花臺,午膳留下,我請你吃螃蟹。”
高悅行:“距中秋還有半月呢。”
李蘭瑤道:“我等不得了,要先解一回饞。”
高悅行:“只有我們倆?”
李蘭瑤:“我倒是想……我守在這把你一截,不消一刻鐘,有人就要聞著味追來了。”
榴花臺靠春和宮,高悅行既到此地,理應向一宮主位賢妃娘娘請安。
這麽多年過去,賢妃娘娘依舊是後宮第一人,旁人眼裏的盛寵不衰。
高悅行依禮參拜,賢妃娘娘親切地喚起。
許昭儀過世之後,過了兩三年,皇帝又將李弗襄寄到了賢妃的名下,當然,人依舊是由皇帝養著,在乾清宮住著。但畢竟掛了個名義,見面了,李弗襄總得喚一聲母妃。
只這一聲母妃,便注定了榮辱一。
在賢妃娘娘看來,高悅行和李弗襄的婚事是板上釘釘的事兒,郎有妾有意,皇帝還贊許,以後必定都是一家人。
高悅行站在廊下,見賢妃院裏的九曲池中依舊養著尾錦鯉。不知道魚的壽命幾何,也不知道這些魚還是不是幾年前的那一群,一切好似變了,又好似沒變。
高悅行又見到了守在賢妃旁的魏姑姑。在這幾年間倒是蒼老了許多,眉目依舊嚴厲刻薄。只是在面對高悅行時,自覺低下了頭,盡守奴仆的本分,再不多一言。
公主的百花宴雖不比李弗襄的生辰燈會排場大,但也是京城一等一的盛會,只要京城七品員以上,家中未出閣的兒,皆可赴宴。與之同時,賢妃娘娘在自己的春和宮中,設宴招待命婦,熱鬧極了。
高悅行觀了榴花臺的布置,是一年比一年花團錦簇,金銀珠玉像是竭力簡過了,相必是賢妃怕給自己落個奢侈鋪張的名聲。
花房反季心培育的牡丹已經算好了花期,靜等著下個月的盛開,給公主的百花宴,填上最絢爛繁華的一筆。
如今的榴花臺上,還是缺了些花草的裝飾,今天沒有外人,公主得了兩大筐螃蟹,就在榴花臺上設宴。
果然如公主所料,高悅行剛來不久,李弗襄就自己找來了,他在乾清宮左等右等,等不到人,讓人出來打聽了一下,便出門直奔榴花臺。
公主:“你看我說什麽來著。”
高悅行正好有事等著問他,人多卻不大好開口。
李弗襄一來,皇帝下朝便也想開看看,皇帝聖駕親臨,賢妃自然親自接駕陪同。
巧的是,鄭家整編驍騎營的事務理完畢,鄭彥和鄭繹兩兄弟結伴進宮求見。皇帝順手就把人扣下了,來都來了,吃完螃蟹再走。
公主剛開始只不過是在宮門口截了一個高悅行,到最後卻熱熱鬧鬧地籌了一場正經的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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