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衫一事，侯夫人盛怒。

想要罵駱寧，卻又無立場。

闔府皆知。

就連鎮南侯都聽說了，派人駱寧去外院。

小丫鬟回稟：“大小姐在老夫人的西正院。”

“倒是會躲。”鎮南侯冷笑。

他起去了西正院。

駱寧陪老夫人撿佛豆，見鎮南侯氣勢洶洶而來，臉都未變一下。

老夫人蹙眉：“這是要尋誰的晦氣？”

“娘，我方才聽說，阿寧在一家眷與管事們面前，夫人下不來臺。”鎮南侯說著，眼神脧向駱寧，“如此不孝，娘要護著？”

老夫人放下佛豆，板起臉孔：“你可知曉前因后果？”

“不管什麼緣故，當家主母難堪，阿寧罪孽深重！”鎮南侯道。

駱寧坐在那里，一邊念佛一邊撿豆子。

每個月初一，祖母都會把撿出來的豆子煮，散給乞丐吃。駱寧時常幫做此事，專注且心誠。

鎮南侯的滔天盛怒，毫沒打斷撿佛豆的作。

“你先判了罪，那我無話可說。你且回去。說阿寧頂撞母親是不孝，你到母親跟前這樣說話， 便是大孝了？”老夫人冷冷問。

鎮南侯深吸一口氣：“娘，您這樣，兒子會很難做。這個家里，沒有規矩就……”

“家里的規矩，是不問青紅皂白，就要用孝道打孩子？”老夫人打斷他。

鎮南侯：“好，我容辯解。”

駱寧這才停了手里作。

先起，給鎮南侯斂衽行禮，才把上午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他。

將侯夫人替白慈容“收買人心”的目的，說得無比直白。

“……咱們駱家，吃得起、穿得起，份例裳要白家送布料，傳出去爹爹面上無，侯府也丟人。

我只是說，既然是大舅舅和表妹做人，布料直接送到各房院中，由們自己置，不是更好？娘就生氣了。

大張旗鼓做夏衫，無非就是要把這點人擴大，要人人念叨、記恩。

爹爹，咱們駱家要是穿不起，白家也不會送布料。他們從不雪中送炭，只會錦上添花。

白家何等逢高踩低、勢利眼，您是最清楚的。為了幾裳，咱們落這麼個名聲，是敗了侯府百年基業。”駱寧說。

的話，字字句句中鎮南侯的心。

鎮南侯的怒更盛了，沖的卻不再是駱寧，而是侯夫人白氏。

“這些，我一概不知。”鎮南侯道。

老夫人冷哼：“你現在知曉了吧？有些人，說話藏一半，專門糊弄人的。”

鎮南侯站起：“娘，我去同白氏說。”

“你好好同說。持中饋，當的是侯府的家，不是白家的。把份例夏衫和人弄混，妄圖用這些手段作賤咱們一府的眷，實在過分。

收收心。已經不是白氏，而是駱氏婦，不要太偏娘家和那個侄。”老夫人說。

鎮南侯氣哄哄走了。

老夫人心氣還是不順。

對駱寧說，“繼續撿豆子。”

撿佛豆是個比較枯燥的活。駱寧陪著，此事才輕快幾分。

片刻后，孔媽媽做了幾樣糕點，送到了西正院。

駱寧對祖母說：“嘗嘗這個涼糕，敗火的。家中任何齟齬，都是小事，祖母別生氣。”

老夫人笑了笑。

與駱寧吃點心。

鎮南侯去了東正院，與侯夫人對質。

問，駱寧所言是否屬實。

侯夫人字字狡辯，可鎮南侯只抓駱寧話里的關鍵。

“侯爺不信妾？”侯夫人跪下哭，“這一點小事，侯爺就要大發脾氣？”

“孩子都看得出不妥，你說這是小事？是不是侯府改了姓，才是大事？”他怒喝。

侯夫人子發：“侯爺，妾對侯府的忠心天地可鑒，若有半分……”

“侯爺，侯爺息怒！這些都是老奴的主意。夫人這些日子太忙，老奴幫襯料理此事。

老奴是從白家來的，想著替白家爭。白家能給侯府送禮，這是白家的榮耀。都是老奴的私心，害了夫人。”甄媽媽突然跪下，聲淚俱下。

打斷了侯夫人的賭咒發誓。

人不能犯口讖。

“不與你相關！”侯夫人急忙說。

甄媽媽磕頭。

堅決攬過此事。

侯夫人見事已至此，總不能犧牲自己和的孩子們，只得也磕頭：“都是我松懈，才聽了甄媽媽的話，侯爺要罰就罰我……”

“這老貨私心太重，拖下去打二十板子。院的總管事，換個人。”鎮南侯最后道。

甄媽媽磕頭謝恩：“多謝侯爺饒老奴賤命。”

侯夫人含淚置甄媽媽，然后提拔了老夫人的親信葛媽媽，由做院總管事。

在宅一手遮天的好日子，從甄媽媽被打、被罷免，正式撕開了一條口子。

駱寧回到了文綺院，晚飯后準備練字。

一連練了三日。

侯府的夏衫又開始重新做，只是這次沒有各房去侯夫人那里選料子，而是院總管事葛媽媽帶著丫鬟，拿著裁剪小塊布料的匣子，給各主子挑選。

駱寧有六套夏衫。

都選了清雅的。

葛媽媽趁機跟聊了幾句，有種向示好的意味。

駱寧不太記得前世葛媽媽的下場。前世，甄媽媽一直都幫襯侯夫人作惡，葛媽媽沒機會。

作為侯府的下人，大廈傾倒時肯定不能幸免。

都是可憐人。

“……葛媽媽，這點小禮，您拿著喝茶。往后有什麼事，先知會我們大小姐一聲。”孔媽媽拿了兩片金葉子，賞了葛媽媽。

葛媽媽還沒見過這麼大的賞，一時喜沒收住，角微揚：“大小姐放心。”

又對孔媽媽說，“你有什麼難事，就去尋我，不用同我客氣。咱們都是西正院出來的人。”

孔媽媽道謝。

駱寧繼續練字。

甄媽媽挨了打，半條命都沒了，懨懨躺在床上。

一件小事，本意替白慈容做臉，卻折損了心腹悍將，駱寧都覺得侯夫人很虧。

“秋華被活活杖斃、秋蘭為了護我撞墻而死時，白氏會不到我的心痛。”

現如今也嘗嘗，自己左膀右臂被砍斷的滋味。

侯夫人那邊的人，駱寧一一記下了。

心里涌起了一點緒，筆下的字就寫得太深，力紙背。

擱下筆。

“還寫嗎，大小姐？”磨墨的小丫鬟初霜問。

駱寧搖搖頭：“今日心緒難寧，算了。”

靜不下心，就寫不好字。如同做人，不能平心靜氣，就會被人牽著鼻子走——像前世的、今生的侯夫人白氏。

東正院后面的倒座，住著侯夫人的心腹丫鬟婆子。

甄媽媽傷口還腫脹。

侯夫人和白慈容去看了。回到稍間，侯夫人再次把茶盞砸了。

白慈容坐在旁邊：“姑姑，當心氣壞了子。”

“駱寧好歹毒！”白氏的間犯腥，幾乎要嘔，“我沒有對不起，卻這般惡毒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