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煙堂，是衛國公老夫人的住所。

就算老夫人已經久不在府里住了，院子也打理得井然有序，除了有些冷清外。

一個穿著灰襖子的嬤嬤站在院門口，見到楚君羨和黎憂走來，俯拜下，“奴婢參見太子殿下、太子妃。”

楚君羨上前兩步，虛扶起，“苗嬤嬤無需多禮。”

他轉頭跟黎憂介紹，“這是苗嬤嬤，自就在外祖母邊服侍。”

黎憂溫婉有禮點點頭，笑著喚了聲苗嬤嬤。

苗嬤嬤眼眶泛紅，下意識就想給黎憂行禮，卻被連忙手給扶住了。

“嬤嬤是外祖母邊的老人，就是我和殿下的半個長輩，你千萬不要再多禮了。”

苗嬤嬤看著眼前溫的，忍不住哽咽，“奴婢哪兒擔得起太子妃想到一句‘長輩’。”

“您和太子殿下大婚，奴婢一直陪老夫人在佛堂吃齋念佛，沒能來給您磕頭行禮，心里一直念著。”

“如今見到您，奴婢心中欣喜萬分，您和太子殿下真是金玉、天作之合。”

淡定如黎憂也被苗嬤嬤夸得有點不好意思。

看了一眼楚君羨，俏臉微紅，“嬤嬤見笑了。”

見他們小夫妻互間，滿是意，苗嬤嬤笑得更加開懷了。

小姐去世后，老夫人就只剩下太子殿下一個親人了。

從前看著殿下一夕之間跌塵埃，又一步步走上皇權巔峰，卻永遠形單影只，眼神越來越冷，越來越寂寥，苗嬤嬤怎麼能不心疼呢？

但皇權傾軋殘酷，連老夫人都被得只能退佛堂，一個奴婢又能如何？

也就只能每日在佛前為太子殿下誦經念佛，祈禱我佛慈悲，保佑殿下安康順遂。

“殿下，太子妃，二位快請，老夫人早早就在屋子里等著了。”

苗嬤嬤領著楚君羨和黎憂走進松煙堂，開暖閣的簾子，請他們進去。

黎憂腳步頓了頓，手心又開始冒汗了。

只是相比新婚時，對未來的彷徨，今日，單純的就只是張了。

忽然，的手被一只溫暖的大手握住。

黎憂怔了怔，下意識仰頭去看他。

楚君羨冷淡的眉眼微微和，低聲道：“有孤在。”

黎憂心跳了一拍，看了笑瞇瞇的苗嬤嬤一眼，臉頰有點發燙，卻沒掙開他的手，乖巧地由著男人牽著走了進去。

一襲深寶相花紋緙褙子的老夫人端坐在上首，青已白，只別著兩支翡翠簪子，容不再年輕，臉上皺紋明顯，一雙眼眸沉靜，凝著時的滄桑，又在看向他們時，掀起漣漪，染上點點慈。

“外孫帶妻子黎憂給外祖母請安。”

黎憂隨著楚君羨跪在團上，給老夫人磕了三個響頭。

老夫人猛地起，眼中溢滿水，腳步不穩的要過來扶起他們。

楚君羨率先起，扶住老人家，溫聲道：“外祖母，您近來子可好？”

“都好，都好！”

老夫人緒近乎失控地握住兩人的手，“羨兒，還有憂憂……你們呢？”

“外祖母放心，我和憂憂也很好。”

楚君羨和黎憂扶著老夫人坐回上首，隨即兩人再次跪下，苗嬤嬤端來茶。

“先前大婚，我和憂憂沒能去給外祖母敬茶，今日才補上，外祖母莫怪。”

老夫人怎麼會怪他們？

怪只怪沒用，護不住兒，也幫不了外孫。

楚君羨看出老夫人的難和愧疚，“當年我去邊境，若非外祖母將自己培養的人手和大部分錢財給我，怕是我也沒有回京的一日了。”

老夫人哪兒聽不出外孫的安？

就算沒有給的人和錢，憑他的本事，依然能殺出重圍的。

不過，老夫人也不舍得外孫的一片心意落空，慈地接過兩人的茶喝下。

隨即，老夫人拿出一個紫檀木匣子，遞給黎憂，“這是外祖母的一點心意，憂憂，你別嫌棄。”

“孫媳謝過外祖母。”

黎憂看了看楚君羨，大方地接過匣子，乖乖巧巧地笑著道謝。

老夫人見此，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好孩子，都別跪了，快起來吧。”

楚君羨手，扶著小妻子站起。

兩人坐在老夫人的下首，陪著老人家說話。

黎憂以為，他們今日來衛國公府吊唁，楚君羨和老夫人多應該會提一句曹通父子的事。

然而，從頭到尾，這對祖孫就提起半個字。

那兩個蠢貨沒資格讓老夫人和太子殿下浪費半點口舌。

死了就死了，要不是礙于皇帝，老夫人在十四年前得知兒為先皇“殉”的真相后，就會直接殺了曹通了。

讓他多活了十多年，真是便宜他了。

老夫人越看黎憂越是喜歡，小時候可，長大了就更漂亮。

老人家忍不住拉著黎憂的手，笑著講了許多楚君羨和有關的事。

“憂憂你出生的時候，跟其他皺的小嬰兒不同，你長得是雕玉琢、雪白漂亮，就連羨兒都抱著不肯松手的。”

黎憂眨眨眼，即便先前在楚君羨和春意的對峙話語中，就猜到，自家太子夫君是真正意義上看著出生的。

此時再次聽到老夫人提起，還是有種驚奇的覺。

老夫人笑瞇瞇地看了一眼外孫，“聽著他母后要把你指婚給他當太子妃，羨兒當時高興得像是個孩子。”

六歲的太子殿下本來就是個孩子，老夫人會說“像”這個字，完全就是因為楚君羨自就老。

連剛出生的時候，他也是不哭不鬧的，一度嚇壞了先帝和先皇后。

好在太醫仔細檢查過，確定小太子沒什麼問題，他們才放心的。

小太子半歲就能開口講話，周歲時，別的小娃娃才會爬，他已經會走了，嚴厲拒絕別人再抱他，跟個古板嚴肅的小老頭一樣。

他也早早就開始讀書識字，完全沒有其他小孩子的玩鬧，安靜得讓爹媽每日都心驚膽戰的。

而且，除了先帝和先皇后，小太子很是排斥別人的靠近。

可他偏偏在黎憂剛出生被抱出來后，主靠近，而且還很難得的，第一次跟先皇后提了要求，要抱妹妹。

先皇后當時驚喜極了，連忙教他怎麼抱妹妹。

先皇后一直在擔心兒子無無的，怕他再過兩年，一時想不開去出家了怎麼辦？

原本，就和先帝，還有先永安侯世子夫妻商量好，若這胎是孩，就給兩個孩子指婚。

看小太子那麼喜歡憂憂，而剛出生的小嬰也乖乖被兒子抱著，先皇后就更認定這門婚事是天作之合了。

“后來，他每日上完課，都會往永安侯府跑，一天不看他的小太子妃，他都不放心的。”

“在你爹娘要帶著你去勝州上任時，羨兒還地抱著你不放，難得任地要求，想把你帶回東宮，他自己來養你。”

當然，最后這要求被雙方父母給否了。

可沒把小太子給郁悶壞了。

然而，好的日子總是短暫的，不久之后，先帝忽然暴斃于熱河行宮，整個大周變天……

倘若沒有那場災難，這兩個孩子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最后水到渠地結為夫妻，定不會有那麼多的坎坷。

好在，現在他們也修正果了，沒有錯過彼此。

否則，老夫人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外孫會變什麼樣子。

黎憂眨眨眼，有點想象不出，小號的太子殿下抱著尚在襁褓的自己不放，跟自家爹娘對峙的場面。

楚君羨端起茶盞，淡然從容地喝茶，“那時年紀還小，行事不穩重了些。”

黎憂哪兒會看不出太子殿下又在裝模作樣了，指不定此時心里有多窘呢。

手的，想去他的臉頰，肯定很燙。

奈何老夫人在這，黎憂沒好意思孟浪。

不過，對楚君羨挑了挑眉，眸揶揄，沒想到夫君你小小年紀就知道給自己找老婆呀。

哦，還對一個剛出生的小嬰一見鐘？

嘖嘖，也不知道是人的毀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楚君羨：“……”

太子爺繼續喝茶，努力高貴冷艷著。

哦，順便給自家外祖母倒一杯，讓老人家悠著點，給他留點面子吧。

老夫人笑得慈地看著這對小年輕夫妻的可互，若兒能看到羨兒和憂憂這麼好，一定會很欣的。

不過，老夫人還沒心疼外孫，黎憂這個做妻子的就先給他臺階下了，轉移了話題。

“外祖母，我前兩日去看了二皇子妃。”

老夫人臉上的笑意微淡，輕嘆一聲，“是個好孩子，前些年，一直陪我在佛堂吃齋念佛，從不抱怨苦和累。”

“和姚氏不同，格良善綿，我本想著上一輩的恩怨不該遷怒到下一輩上，到底也是祖孫一場，護尋得一門好親事，誰知……”

“可憐天下父母心，可有些人卻是不配為人父母。”

比如曹通和姚氏，活生生的將親生兒推火坑。

老夫人冷哼，“難不只有兒子是人，兒就不是人了嗎？”

殊不知，大部分時候，兒可比兒子孝順多了。

若非的清歡，衛國公府還能榮耀這些年嗎？

更別說姚氏自己就是人，有什麼資格嫌棄兒的？

愚蠢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