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識惜說的話，是沈燕霓告訴葉流錦的。

“……你都不知道，太后當時的臉黑得嚇人。”沈燕霓回憶著當時的場面，搖頭嘆道，“也是我不該多問一句有沒有見著你。”

葉流錦眉目淡然，手將一碟紫薯山藥糕放在跟前，“說沒有見著我？”

沈燕霓歪頭想了想，“倒也沒說這個，只說從未進過宣政殿。”

宣政殿哪里是那麼好進的。

大梁的歷代皇帝，上朝在宣政殿，起居在龍泉宮。

龍泉宮有單獨的議政殿，只是如今被炸毀了，才將宣政殿的后殿暫做了議政之。

除了駐守的金吾衛這些軍、還有嚴格挑選前去伺候的宮人，等閑誰也不許靠近。

“倒是會避重就輕，”葉流錦若有所思，“就是不太聰明。”

沈燕霓一時沒聽明白。

不過，也沒有繼續追問。

湊近了些低聲問道，“太后在想什麼你不會不清楚吧？你真的就這麼放任下去？”

“我可是聽說，太后連黛兒都舍出去了。”

葉流錦笑著調侃，“那你打聽的消息不太準確，黛兒早就不在宣政殿了。”

沈燕霓回過味來，幽幽說道，“那倒是，就太子稀罕你那勁，怎麼可能放這麼個人在邊給你添堵。”

“我瞧著我哥哥也很稀罕你啊，”葉流錦眨眨眼，“好嫂子，你打算什麼嫁到我們葉家來。”

沈燕霓一聽，忍不住要去掐，“好啊你，我可是特意進宮來為你打探消息的，沒想到你竟拿著我取笑。”

知道最近朝堂上有許多不好聽的聲音。

比如，太子把持朝政不愿迎陛下回宮。

又比如，太子妃出宣政殿。

朝中的議論已經積累不。

只是介于和親在即，而不發 。

“……你可要做好準備，”沈燕霓收起玩笑，神嚴肅，“等和親隊伍一走，史臺一定會有大作。”

這些都是沈太傅和沈唯簡說的。

哥哥沈唯簡已經憑著南邊的軍功，補到了門下省，做了個七品給事中錄事。

見葉流錦不言語，以為是發愁，又安道，“我這次進宮，就是替你看著那個紀姑娘的，前面你和太子忙得難以分，后面不能起火，日后這送東西的差事，我來做。”

葉流錦心里一陣。

“好姐姐，還是你心疼我。”

沈燕霓白了一眼，“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法。”

葉流錦笑嘻嘻的看著，“我知道。”

沈燕霓挑眉，看來是有應對之法了。

“沈姐姐，你在宮里住些時日就回家吧，不用管紀姑娘如何，你且安心的玩你的。”葉流錦把在心底的話與沈燕霓說了。

沈燕霓神怪異的看著。

“你放心，我有分寸。”

葉流錦莞爾一笑。

一個旁支過繼的姑娘，如何能牽制得住。

沈太后剛開始看中的，是紀識惜的份。

現在指的，是紀識惜的絕容。

不是容忍沈太后和紀識惜，而是要一次藥到病除。

送沈燕霓出了東宮，葉流錦重新拿起筆寫昨日那封信。

現在，知道要給季叔寫什麼了。

初冬的寒意剛剛起頭，一場大雪紛飛而至。

和親隊伍出發的那天，冷風颯颯，山河凍結。

盛京已經許多年未曾有過這樣的萬凋零。

葉流錦將金冠戴在柏湘的頭上，“湘姐姐，此去路途遙遠，你要一切小心。”

柏湘看著鏡子里滿頭珠翠的自己，沒有任何憂慮，反而興道，“太子妃，這些首飾，就這金冠，后面能直接給我麼？”

葉流錦低低的笑了起來，“自然，等突厥城破，你立下大功，何止這些東西，朝廷還有更大的賞賜。”

“我不要賞賜，”柏湘回仰著頭，極為認真的說道，“我就要永遠跟著郡主，郡主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葉流錦的眼睛像進了沙子，笑著點頭，“好，我在盛京等你們凱旋而歸。”

大紅的蓋頭落下。

送親的隊伍立于宣政殿前。

文武百前來相送。

蕭昭衍說，像極了王出嫁時的樣子。

只是了一道讓所有宮人都能前來觀禮的和親大典。

他知道葉流錦心里掛念著遠在塞外的王。

他也知道葉流錦在收到王的書信后會暗自傷神，懊悔當初沒來看一眼和親大典。

葉流錦和蕭昭衍一起站在宣政殿的廊下，聽著執禮念著冗長的詔書。

的思緒有些飄遠了。

不知姐姐如今在何，可還安好。

直到葉流錚的聲音響起，才將拉了回來。

葉流錚和紀旦跪下拜別。

此次同行的，還有鴻臚寺的一位員。

蕭昭衍說他是葉流鈺親自舉薦上來的。

按大梁的舊例，鴻臚寺的員一般備三樣條件。

皇親國戚或當朝權貴的族親。

悉周邊列國況。

最后一條，立過戰功。

葉流錦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白凈斯文、爽朗清舉。

能得姐姐舉薦，想必是有過人之。

“太子殿下，臣此行還有一事，心中放心不下。”紀旦突然開口。

蕭昭衍忙道，“紀大人請講。”

“臣的兒，被太后召進宮中陪伴數日，臣臨行前，想再見一面。”

“紀大人怎麼婆婆媽媽的。”葉流錚扯著嗓子喊起來。

“咱們此行，是給姐姐送親而去，又不是不回來了，吉時快到了，怕是來不及讓你去見兒了。”

紀旦輕輕搖頭，“小將軍誤會了，臣已經看到就在這，只需要說兩句話就行。”

他朝著蕭昭衍拱拱手，指了指宮中的一個人。

今日送親，并未下令讓宮人來觀禮。

除葉流錦外，沒有眷到場，就連沈太后和德長公主也只是在建章宮送了送。

以免出意外。

沒想到紀識惜卻混了進來。

這背后，肯定是沈太后在相助了。

“既然來了，就出來見見吧。”葉流錦含笑。

紀識惜一宮的裳，淚盈盈的走上前來，跪在蕭昭衍和葉流錦面前，雙手疊磕頭拜下，“臣今日實在冒昧，但臣也是放心不下父親......”

“你確實是莽撞了，”紀旦聲音漸漸嚴厲，“我大梁子民不遠千里行軍者何止千萬，哪個不是舍家離父，若人人都似你這般，軍規何在，禮法何在？”

“太子殿下，那臣便再討一個恩典。”紀旦還在說。

葉流錚有些不耐，正開口，這次被紀旦搶了先。

“臣此去耗時數月，家中老妻無人相伴，還請太子殿下在太后跟前替老臣討個恩典，讓臣的兒歸家去吧。”

紀識惜子搖搖墜，不可置信的扭頭，含在眼眶的淚水這回真實意的落了下來。

為什麼？

若得寵，難道紀家不是跟著沾？

難道就因為是過繼的？

“孤準了。”蕭昭衍抬手，“大人請起。”

這一小段曲過去，執禮看看時辰，唱道，“吉時已到，送郡主！”

蕭昭衍下意識的靠得離葉流錦近了些，兩人并肩看著隊伍漸漸遠去。

文武百也紛紛注目相。

唯有跪在地上的紀識惜，臉上灰白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