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唯第一次知道，被人舉高高可以很嚇人。

他很高，在他肩上，更高。別人是手可摘星辰，而們穿行在林間，被顛得眼冒金星，生生了樹枝條兩三次打，像某人刻意的懲罰。失去視覺控制權，眼前只有催眠般后退的梯級，若不是他的肩膀如想象中厚實，可能要頭朝下栽落。

低聲抗議，好幾次驚出聲，而一切的始作俑者，那個平日里極冷淡、極有分寸的男人，大手牢牢掌住的小，奔得酣暢淋漓，像個冒失的男大學生。

然后梯級消失，天旋地轉——被唐岑放在了車前蓋上。

蘇唯驚魂未定，微著，心向眼前的男人。

他得比兇。那張原本如冰山般俊臉上洋溢著奔跑后的激，膛的起伏火熱而鮮活。他著的眼眸還殘留著得勝后的興，被幽怨地一，驀地放輕了呼吸。

唐岑初嘗當土匪的覺，新奇，但骨子里的驕矜改不了。他抻平上，下微抬，眼神鎮定，又是那個高雅淡漠的紳士。

但蘇唯已經不再仰他。坐在高高的車蓋兒上，視線與他的平齊，有了和他平起平坐的視野。

不說話，等著他出招。

唐岑不知他的傻姑娘怎麼突然就淡定了，一時亦無話。他匆忙地出發，開車時想不通自己為何要來，等待時又搞不懂自己為何不走，滿腔莫名的矛盾緒，許多話想說，而當出現在他眼前時，他又覺著，只要在視線范圍，什麼也不說也很好。

于是兩人便這麼沉默地對著，不遠不近，有咸有淡，不覺厭倦，不知時間。

還是蘇唯先清醒。支撐著車蓋下來，單腳落地，在唐岑亦步亦趨的跟隨下，拉開了后座的門。

他的車也很高很大，艱難地爬上車座拉上安全帶，唐岑盯著的眼睛，像是在質問怎麼坐在后面。

蘇唯沒看他，當著他的面關上了門。

唐岑在窗外站了半分鐘，干脆別過臉。

車門響，唐司機敗下陣來。

新能源車的行駛很安靜，唐岑沒有放音樂，車里的空氣凝固著。

原本更寡言的那個最先憋不住：“你不說話嗎？”

有問不答，不太禮貌。蘇唯的怨氣遮不住：“加班時說話，是另外的價錢。”

好家伙，原來是生氣這個。

唐岑心里一寬，翹道：“領導當司機，你坐第二排，也算是最牛實習生了。”

蘇唯沒在怕的：“您也知道我是實習生。我一個月才三千塊錢，還要喊我回去加班。”

唐岑想也不想：“給你加。”

“加多？”

“按級別，20%，立即執行。”

“行。”

蘇唯趕應了，固定工資落袋為安，再爭取別的權利：“加班按法律規定，是三倍。”

“行，”唐岑也很干脆，“說話既然是另外的價錢，再加20%。”

從150變180一天，加班三倍等于540，加上講話的增值部分等于648，一單有了，就什麼可能都有了。

蘇唯心大好，覺得這一趟值。

但這個錢顯然沒那麼好賺。

給足了money的領導底氣也足了：“男大學生，香麼？”

蘇唯兩眼發直，暗掏出手機，瞄瞄看了眼，很快找到了癥結所在。

這是岑寧朋友圈里的用詞，看樣子他是看得到的。

那他是因為這個原因過來的嗎？

蘇唯不敢往深了想，擺爛地應了聲：“香，很香。上山前香，到了山頂出了汗，很快就臭了。”

唐岑從倒后鏡瞄了一眼，不聲地低頭聞了一息。

確認好自己味道正常，唐岑連聲音都稍微大了點：“離他們遠點兒，才不會被臭到。”

蘇唯不領：“上了山頂大家都是臭的，我也不例外，臭味相投誰又嫌棄誰呢？要不領導您還是把我放下吧，免得臟了您的香車。”

頓了頓，的不控制地補充了一句：“還有人。”

唐岑輕笑：“我哪有人？”

蘇唯也笑：“岑總選擇那麼多，自然記不清是哪個人。”

這句話醋味太重，連冰塊兒唐岑也忍不住笑了：“別信岑寧的，瀾藍只是我妹妹。”

蘇唯冷哼一聲。天底下哪個留在邊的異姓妹妹是真妹妹？都什麼年代了，還在用上個世紀的老套解釋。況且世界上人這麼多，他怎麼就知道說的是白瀾藍？

唐岑敏銳地覺到的不屑，抿了抿，低聲爭取：“你信我。”

“信，”蘇唯點頭，“領導說得都對。”

不信。唐岑煩躁極了，這麼多年來的不被理解像是蓄在堅固堤壩后的水，這一刻突然全崩在這個裂痕上，他冷然反擊：“你還不是花錢買大學生？”

蘇唯有一秒鐘的錯愕。

“這都被您知道了，”不解釋，“岑總真是神通廣大。不過私生活的部分，即便加班加錢，我也有權利不與您談論。”

蘇唯從倒后鏡看回去，著他等待著目的眼睛，鎮靜地道：“謝謝岑總教我不要‘暴弱點’，我并不是傻姑娘，學得會的。”

蘇唯很確定，那一刻，有極端的緒從他眼底閃過，但唐岑最終只是將眼神放回了公路上。

話不投機，兩人再無流，唐岑冷著臉一次又一次地加了速。蘇唯坐在后排，新能源車的瞬間加速度幾次讓想吐，但都忍著，像借此懲罰自己。

也許爛到極，有些事，便肯認了。

車子不往公司，而是到了那間有丹頂鶴的醫院。蘇唯沒說什麼，沉默地順著他的心意，看了腳，上了藥，然后再一次回到車上。帶著滿車的藥香味，唐岑說直接送回家，也沒有反對。

經過悉的小公園，唐岑忽然把車子停了下來。

“方才，我不是那個意思。”他下了車，拉開車門著。

蘇唯微微后退，“嗯”了一聲。

他跟近一些：“今日，我是專門去找你的。”

“我知道。”

“不是為了讓你回去加班。”

蘇唯不接話，扭頭看向外面的世界。此時天幕落下，黑暗在公園的樹叢和石子路上散開，不慨世間之事真是奇妙。

妄念啊，哪里生，哪里滅，圓滿。

唐岑言又止，了，喊的名字：“蘇唯。那天看電影，我說‘辦公室外是別的關系’...”

“我們就保持上下屬的關系，好嗎？”

打斷他，著他，然后推開他，拋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