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發布會場出來，室外月明星稀。

蘇唯第一次看現場發布會，還是在有著劇場視野的高層包間看的，驗十分新奇。不僅把臺上發生的事看得清晰明白，還能把臺下的人也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盤子里沾了皂泡的老總們，換了新裝道貌岸然地正坐，臉上表一個比一個專業，仿佛之前那一場紙醉金迷的私人聚會是一場幻夢。想不到換一個空間，換一件衫，人就能有兩幅面孔，難怪父親說人很復雜，有錢了之后更加。

“你大哥的生意是不是做得很大？”蘇唯輕聲問。

唐岑有些疲憊。剛才唐以帶他認識了好些人，都是行業里有名的企業家、投資人。他的心態沒有這麼快反轉，還不適應這樣的社，加上對方都是商場上的老手，一句話套十句，他只得打起十二分神應對。這時候能量耗盡，本不想說話，但既然是蘇唯提問，他抬手松了松繃的額角：“不小。網上能查到的是兩三年前的公開信息，只是一段時間里的一部分。”

蘇唯“噢”了一聲。在會場前排看到過幾張眼的臉，查手機發現是行業上下游經常上新聞的那幾個人，明晃晃的價數字令人咋舌。本以為這些人已經足夠有分量，沒想到他們連個VIP座都沒有，從這個角度，有單獨包間的唐以可能比他們的生意做得還大一點。

蘇唯只猜對了表象，事實上唐家的財富如同冰山，冰山所出來的部分，和它藏在水下的那些相比，本不值一提。

但這已經足夠蘇唯憂愁。

曾天真地以為，作為擁有千萬元“豪宅”的蘇文泓的千金，跟唐岑之間的差距也沒有那麼大。不論是和唐岑在一個辦公室里工作，還是與唐潤之在一個場上打羽球，都很近的生活。這讓從未到過像今天這樣的差距。

當那個工程師好心提醒襯上有一個線頭的時候，第一次站在自己的對面審視——退后一步，包間的落地窗上印出清晰的影子，而后那一片華麗的火紅模糊遙遠，與在兩個世界。

唐岑走了一會兒，清醒了不。他看了表，懊悔地道：“今天太晚了，了吧？晚飯錯過只能宵夜了。”

蘇唯輕輕搖搖頭：“你出去包廂的時候，我吃過了。”

他說了管飯，卻并沒說跟一起吃晚飯。所以當助理把晚餐端到包間的時候，蘇唯沒想太多，一個人對著窗戶吃完了。

唐岑怔愣道：“不是我安排的。”

蘇唯不以為然：“可能是我肚子太響，被誰聽到了吧。”

忽然有種奇怪的逆反心理：如果自己和唐岑說話的時候俗一些，會不會更符合自己的份？

“抱歉，”唐岑有些自責，“是我照顧不周。”

蘇唯笑了：“岑總說什麼呢？這里又沒其他人，不需要做戲。您喝了酒吧？我送您回公司，還是替您個代駕？”

唐岑沒有忽略重新撿起了那個“您”字。但今晚是他疏忽，不高興也很正常，畢竟人起來態度都不會好，他現在自己也著，能理解。唐岑頓了頓，雖然累極了很想直接回家，但還是說道：“你把我送回公司吧。”

公司離的宿舍不遠，這麼一天下來，也累了。

兩人重新上車，各懷心思，都無心說話。唐岑將車窗打開，夏末的風鼓起袖，涼涼的，一悄然而來的干燥預示著，秋天要來了。

“去趟商場。”他說。

“？”

兩人在打烊的時間趕到科技園的門店，唐岑發了個信息，街角那間只留下櫥窗燈的高檔店為他們重新點亮了整個空間。四個穿著統一制服的服務人員面帶得的笑容等候在星空下，兩人丟下車子，隨銷售往店里走。

“周末降溫，我買兩件服，”唐岑看了眼蘇唯，“你隨便看看。”

“好。”蘇唯在門口站著，不進去。

“坐著等。”他又說。

四個服務員里那位有點年紀的男是店長，應聲出列，問都不問直接對道：“蘇小姐這邊請。”

大約是他的姿態和禮儀都太恰如其分，或者是聲音特別溫，蘇唯忍不住跟上了店長的腳步，還特意了累了一天微彎的后背。

唐岑輕輕點了下頭，由另外三個姑娘簇擁著往門店深去了。

“您喝點水休息一下。”店長將引到沙發上，很快端來瓶裝水，心地替打開。蘇唯認出，和慶功宴那天晚上唐岑拿給的是同一種。

蘇唯謝過，店長又問有什麼需要，自然是拒絕。店長很識趣地說“有需要隨時找我，我就在那里”，然后沒在高高的收銀臺之后。

蘇唯頓時自在了，打量起這間門店來。

這個牌子Logo不顯，但恰巧見過，在Yona那只視若珍寶的包上，在許多次與Yona經過科技園商場的路上。不必去翻吊牌，知道這里不便宜，畢竟僅店里剛送來的那一支水，已經夠一整天的飯錢。羊出在羊上的道理，持家主婦李蕙蘭不止一次教過。

也不知道唐岑這只待宰的羊，要在后面的小屋被那三個貌銷售薅掉多羊。

沒多久就知道了答案。大得離譜的包裝盒塞滿了后備箱，店長滿面笑容，親自帶隊，彎腰鞠躬，目送兩人離開。

科技園商場離圳能充公司不算遠，唐岑干脆讓把車開到宿舍樓下。又問他要不要幫忙個代駕，唐岑卻下了車，打開后備箱。

“給你的。”他抓過里面三四個盒子，遞給。

“幫您收著？”買了東西不敢帶回家給父母知道這種事，不至于發生在唐岑上吧？

“替我穿著。”

皺眉道：“服這種東西，您可能要自己試穿才行。”

他剛才買服那麼迅速，應該都沒試吧。蘇唯看了眼唐岑的量，又看了眼自己，雖然也高挑，但跟唐岑顯然不是一個量級。

“裝，”唐岑看好笑，“想什麼呢？都是給你買的。”

“我不能要，”蘇唯斷然拒絕。

唐岑臉上有點僵，想了想，他還是找了個臺階：“周末看電影的事，還記得嗎？”

蘇唯愣了愣。

“不是要拍照嗎？”唐岑繼續引導，“穿好看一點，蘇教授和李老師也會高興的。”

原來是要做這個戲。

蘇唯點了點頭，悶聲接過紙袋兒。

唐岑看著，不知為何的反應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約會吧！今天太匆忙，什麼都沒來得及說，等到約會時，一定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