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穎看著那馬車背影出了許久的神,直到下屬來喚他,他才幽幽嘆了口氣:“也不容易……”
自打這一次會面,瑟瑟就終日緒低沉,打不起神。
沈昭又看了一眼對著賬簿發呆的瑟瑟,自己拆下發冠,下定決心要憑自己的努力改變這幾日深冷落的境地。
他對著銅鏡細致整理好自己散落開的烏發,套上寬袖松散的寢,帶故意沒系好,半搭半掩的順著雪白薄襟垂下來。
黏糊糊地從后上瑟瑟,將手里的賬簿拿開扔到一邊,附在耳邊吹著熱氣:“瑟瑟,你看看我,你說我好看嗎?”
瑟瑟被他鬧騰得無法,無奈地笑道:“好看,我家阿昭是長安最出挑的男子。”
沈昭了他的頭發,繼續循循善:“你知道嗎?男人的貌也是有期限的,我這麼好看,你今天要是不看,留到明天再看,那我就又老了一天。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這大好的塵,就要在你的不知道珍惜里蹉跎了……”
他的聲調甜到發膩,讓瑟瑟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掙扎著握住沈昭要來解帶的手,道:“阿昭,咱們好好說話,行嗎?”
沈昭的火熱春心霍然被冷水澆下來,他沮喪地低下頭,搭在瑟瑟肩上,喟然道:“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開心?”
經他這麼一鬧騰,瑟瑟那低悵的心已經好了許多,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秀已微微勾起,噙起了一抹溫甜的笑意:“倒是有一個辦法。”
沈昭忙問是什麼。
“后天就是上元燈節,我想出宮去,看看坊間的燈煙火氣。”
沈昭為難道:“可是上元燈節,我們要登上承懿門與民同樂的。”他見瑟瑟杏眼一瞪,好容易云開初霽的眼看又要轉,忙道:“好好好,去!”
皇帝陛下用盡了心思,借口推恩,到了上元節那天,提前遣了侍奉左右的近臣回家陪伴家人,亥時剛過,他就和瑟瑟換了便服,下了承懿門,混擁的人群中,往燈火最明亮的街市走去。
這一天不設宵,街巷上人煙喧沸,賣聲不斷,貨架上擺著各種巧的件,瑟瑟對每一個都不釋手,一趟走下來,手上多了兩個蓮花紙糊燈籠,悠悠轉轉,見前面的金馬面不錯,又想往前,忽聽后傳來一陣哀嚎。
傅司棋從懷里大大小小摞山的禮盒后探出個腦袋,可憐地道:“夫人,別買了,拿不了了……”
搬著兩個大肚甜白釉瓷瓶的蘇合也湊上來,道:“俺也沒手拿了。不是……這東西宮……家里不也有嗎?比這個好看多了,何苦非得跑到外面來買……”
被沈昭斜眼一瞪,他忙訕訕閉。
沈昭一襲黑錦袍,襟邊綴著淺灰的貂,映著金線刺繡,端得一副溫雅雍貴的氣度。他手握一把玉骨折扇,甚是瀟灑地闊步走到瑟瑟邊,握住的手,嫌棄地掃了這兩人一眼,道:“瞧瞧,讓你們搬點東西就哭天喊地的,還能干點什麼?”
說罷,他撇下兩人,拉著瑟瑟往貨架前,獻著殷勤:“看中什麼盡管買,咱有錢,也有人,他們力氣大著呢,還能搬……”
傅司棋和蘇合對視一眼,蘇合將兩個大瓷瓶往懷里攏了攏,湊上前,低聲道:“你覺不覺得,有點過分了……”
傅司棋癟了癟,目中閃過一道黠,倏地,盯著瑟瑟邊怒吼:“看什麼呢!哪里來的登徒子,竟敢看我們家夫人,不想要命了!”
他自習武,本就中氣十足,這一嗓子吼出去,周圍人紛紛注目,沈昭聞得聲響,立時警惕心大起,忙握瑟瑟的手,目凌厲地環視左右。
傅司棋本是胡謅,趁機湊上去建議:“這地方實在人太雜,夫人這麼好看,實在太招眼了,不如找個茶館歇一歇,在樓上看看熱鬧便罷了……”
話未說完,竟真從人群里走出一個男子,一綾羅長衫,材微胖,額上油明亮,跌跌撞撞,滿臉通紅,看上去像喝了不酒……沈昭忙將瑟瑟擋在后,見這醉漢朝著瑟瑟癡癡一笑:“本公子跟你一路,看你一路了,你竟沒發現我,還不如你家小廝靈敏……”
沈昭的臉森然,冷冷看著這個人。
傅司棋和蘇合已經把手里件暫且寄放在路邊的貨架,騰出手來,挽袖子,握拳頭,就等皇帝陛下一聲令下,把這不長眼的登徒子胖揍一頓,讓他知道誰是爹……
那男子醉得厲害,渾然不知危險正悄悄降臨,趔趄著腳步湊上前來,出胖手,在空中挽了個花兒,扭扭腰,竟顯出幾分,朝著沈昭的前虛點了點,癡笑道:“瞧這小模樣長的,英朗又秀氣,世間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真真是令人驚艷。快丟開那弱不風又麻煩的人,跟小爺回家去,小爺不會跟那人似的,就會花你的錢,小爺還會給你錢花,保證讓你后半輩子吃香的喝辣的……”
傅司棋:……
蘇合:……
瑟瑟:……
喧囂在外,燈火如星,偏偏這一隅,像被施了咒,安靜得有些尷尬……
瑟瑟剛從沈昭胳膊底下探出個腦袋想看一看熱鬧,就被沈昭毫不留地抬手摁了回去。
第126章 番外:繁花碎影2
傅司棋覷著沈昭那一張表彩的臉, 心道:照這個形,打一頓怕是解決不了的,依陛下的脾氣,是不是得把這個小胖子發配北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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