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眼睛一亮。
“薛氏大逆,其子不配承襲王爵,你要改立小襄為世子,將北衙軍給他統領。朕會將小襄帶在邊,重用他。你慶王一脈會世代尊榮,你的子孫會和朕的子孫共富貴。”
沈昭欣賞著慶王那在利弊權衡中不停變幻的神,道:“朕覺得這樣的條件姑姑應當給不了你,即便對你有許諾,你敢信嗎?”
第89章 89章
殿中一片安靜。
清冽的泉水順著鑿渠汩汩淌過, 流水聲輕微而持久,響在耳邊。
慶王低頭想了許久,將當前的局面翻來覆去地掂量, 到最后, 他發現除了這一條路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他太了解蘭陵,那是個翻臉不認人的主兒, 一旦他將籌碼悉數出再沒了利用價值, 會毫不留地把他踢開。
到時候沈昭這小崽子不會輕饒了他。
數來算去,沒有比投靠天子更劃算的了。這麼些日子,外面不堪,在多方博弈中他也品出些味兒來了。薛氏那個蠢貨,八是讓沈昭和他自己家里的沈襄跟聯起手來算計了。照這樣看,兩人關系匪淺, 沈昭應當不會虧待了小襄。
再怎麼說,小襄也是他的兒子, 只要小襄地位不倒,他們慶王府的尊榮富貴就在。
打定了主意,慶王還是忍不住嘆息:“臣……聽憑陛下差遣。”
沈昭微微淺笑。
他年登基,又從來沒有上過戰場, 即便君臨天下, 在軍中也還是威不足。若是貿然從慶王手里奪過北衙軍,那些自詡功高的將領必然不服, 到時候蘭陵再在背地里給他使點壞,那便如焠著毒的暗獠, 防不勝防。
把北衙軍給小襄, 是再合適不過了。
他是慶王的兒子, 合乎正統法, 和那些部將同榮俱損,他們多半會真心擁護他,就算有幾個暗懷鬼胎的,只要大局穩定下來,有的是時候慢慢收拾。
沈昭目送著慶王揖禮告退,只覺連日來提著的心終于可以放下,滿面悅,朝魏如海問:“皇后呢?”
魏如海笑躬,道:“陛下,您忘了?娘娘去祈康殿向太后請安了。”
話音剛落,侍進來稟:“陛下,穆荊郡王求見。”
沈昭收斂起憂思,朝侍擺了擺手,讓他把沈襄帶進來。
沈襄纏綿病榻多日,人瘦削了不,但多年夙愿一朝達,害他母親的禍首伏法,心愉悅,氣頗佳,走起路都好似帶風。
沈昭已下旨死慶王妃薛氏,抄了薛家滿門,有罪者重罰,其余人等皆貶為庶民,流放北疆。
此事到如今也算是有個了結,兩人面對彼此時都輕松了許多,再不似幾個月前,愁緒深重,難以紓解。
沈昭領著沈襄去了苑,牡丹開得正好,依畔而綻,背依碧水潺湲,周圍假山環繞,釣魚磯旁架了一座石橋,浮在粼粼漣漪上,直通湖心的石亭。
魏如海奉上兩盞熱茶,便退到一邊,其余人則在岸上候著。
沈昭掠了眼這春意闌珊中的湖山,沖沈襄道:“你要盡快接手北衙軍,朕有一件要事想給你辦。”
沈襄忙道:“三哥只管吩咐,臣萬死不辭。”
沈昭一怔,立即道:“沒那麼嚴重,以后不許說死。雍州正鬧荒,災民流寇數次攻擊府,派去賑災的吏都不中用,朕打算再派幾個得力的去。雍州靠近長安,若是置不妥,后果不堪設想,你率軍前去,既看護好賑災銀錢,也要防著流寇作。”
沈襄應下,問:“那三哥想派誰去賑災?”
沈昭道:“刑部有個樞,鐘毓,是探花出,這一回審理慶王妃之案,他也立下了功勞,朕打算擢升他為監糧使……”
他說著,偏頭看向湖岸,沈襄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見一穿緋服,形高挑的男子從河畔邁上石橋,未多時,便走進了石亭中,躬朝天子揖禮。
沈襄不止一次從沈昭的口中聽過這位鐘大人,心里好奇,不由得凝眸打量。
他頂多弱冠之齡,長了一張文雋干凈的臉,略顯得單薄了些,但氣度沉穩,看上去很是可靠。
沈昭親口言封鐘毓為監糧使,鐘毓領命后,略微躊躇,道:“陛下,臣想舉薦一人為副使。”
沈昭待他格外寬縱偏,笑道:“你說吧。”
鐘毓道:“京兆府知錄,溫玄寧。”
沈昭的表一僵,石亭中的氣氛驟然冷滯下來。沈襄覷看沈昭的神,再看看這滿書生氣的年輕吏,心生惻,出來打圓場,沖鐘毓道:“玄寧可是公主府的貴公子,你把他弄去那災荒流民遍野之地,只怕蘭陵姑姑要心疼死了。鐘大人還是重新再選一個吧。”
誰知鐘毓毫不退讓,堅定道:“玄寧絕不是貪圖安逸樂之人,他為一載,政績斐然,頗百姓戴,臣以為他當得此重任。”
沈襄輕嘆了一聲,心道得了,想打個圓場賣個人還賣不出去了,這愣頭青……
他再看向沈昭,見皇帝陛下的神漸漸緩和,好像不打算跟這愣頭青生氣。沈襄看得心里稱奇,心道百聞不如一見,這位鐘大人還真是圣眷正隆,頗得天子垂青啊。要是換個人,皇帝陛下那壞脾氣,早把他攆出石亭了。
朝野上下都驚訝于這寒門仕子的恩寵,但只有沈昭知道,他看重鐘毓,是因為前后兩世的君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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