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從前只覺得自己歷經兩世,心里也滿是老繭,可這一刻,突覺一切恰到好,有一顆重生的心,對世間仍有期盼,對未來雄心壯志,對人不離不棄。
蘭陵默默看著眼前的瑟瑟,一陣陣恍惚。
不再是那個弱的小孩,甚至不是沈昭邊溫婉靈黠的皇后,而是一個完全陌生,或者說是一直被藏住的,從未以拿出來示人的模樣。
鋒芒畢,耀璀璨,像極了年時的自己。初嘗權力滋味,為之沉醉,又自信滿滿,覺得自己定會擁有整個世界。
就連在權力之外,對沈昭那份執迷,也像極了當初自己對溫賢。
第88章 88章
蘭陵突然覺得一切好似在不知不覺間離了的掌控。
兒, 朝局……在風云翻涌之間,再不是原來的模樣了。
驀地回神,稍稍的心頃刻間又變得冷。凝著瑟瑟譏誚一笑, 起下了馬車。
這些孩子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以為憑著小聰明占了幾次上風, 就能跟相抗衡?這麼多年艱辛廝殺, 從狼煙烽火到朝代更迭, 一雙手翻覆之間,將多強勁對手斬于馬下,豈是這點小伎倆能撼的?
蘭陵這樣不屑地想著, 馬車顛簸了一陣兒,戛然停住,已到了公主府門前。
福伯迎出來, 躬稟道:“公主,裴侍中來了,已在書房等候您多時。”
蘭陵毫無驚訝之, 心里鄙薄更甚。
當初因為慈涼寺的事,就因為算計了徐長林和瑟瑟, 這人不知哪筋搭錯了,非說對兒下手太狠, 毫無慈母之心,疏遠了好幾個月。
如今慶王妃的事牽扯到他上了, 才知道登門相求, 才知道他那所謂的慈父之心在關鍵時候一點用都沒有。
蘭陵腹誹了一通, 推開書房門。
裴元浩立刻迎上來。
多日未見, 他面容顯出憔悴, 眼瞼烏青, 鬢邊霜白斑駁,滿是焦慮。
“這怎麼辦?刑部那幫人跟瘋狗似的到咬,說是要查薛家的朋黨,如今已查到吏部頭上了,眼看著就要攀扯到我上,皇帝出手也太狠了!我好歹是他的岳父,一點面都不講。”
蘭陵面帶冷諷之:“裴元浩,你這腦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麼?岳父?你可真會給自己臉上金,人家認你嗎?”
裴元浩不做聲了。
“你不會真覺得慶王妃出事是巧合,是因為沉不住氣謀害庶子才了餡吧?我告訴你,這事十有**是一個局,是沈昭和沈襄聯手做的局。”
裴元浩一詫,想到什麼,悚然驚。
蘭陵斜睨了他一眼,道:“沈昭早就知道他娘是怎麼死的,這麼些年一直都在跟咱們演戲。”
“這……這不可能吧。當年他才只有八歲啊,一個八歲的孩子,能有這麼深的心機?”
這也是蘭陵之前掉以輕心的原因。
總覺得稚子懵懂,好掌控,好擺布,卻不知,到頭來是讓當年那個看上去毫無帝王相的稚子給耍了。
裴元浩倒給提了個醒,彼非池中,不可得閑視之,也絕不能再輕敵了。
蘭陵思忖良久,正道:“沈昭本來就不是尋常人。他能忍至今,布下大局,一朝而發,讓我們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就該知道,如今這位皇帝陛下的城府極深,玩弄起權來得心應手,跟先前那幾個廢皇帝不是一回事了。”
裴元浩低眉想了想,憂慮道:“那他會不會為難瑟瑟?我們之間恩怨這麼深,他又知道了瑟瑟的世,會不會……”
“行了。”蘭陵沒耐煩道:“你兒可比你有心眼多了,用不著你替擔心。”一想起瑟瑟,蘭陵總是沒由來的火冒三丈,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口那騰騰躥躍的怒火苗兒下去。
深吸了口氣,冷靜道:“你不用怕,我不會讓事牽扯到你上。”一雙眸幽瀲滟,如焠染寒霜般冰涼:“既然沈昭咬住了慶王妃不放,那就只好棄車保帥了,我會派人斬斷你和薛家的聯系,此事到薛家為止,皇帝縱然是要把他們滿門抄斬,也跟我們沒有關系了。”
聽著蘭陵如此有條不紊的應對,裴元浩臉上的焦慮有所緩和。默了片刻,他想起什麼,覷著蘭陵那張妝容致的臉,輕聲道:“你是不是一早就想好了要舍棄薛家?”
蘭陵點頭。
“你要保住我,是不是我還對你有利用價值?如果有一天,我在薛家的境地上,沒有了利用價值,你是不是會像舍棄薛家一樣毫無猶豫地舍棄我?”
裴元浩問了這句話,下意識不敢看的反應,將目移向窗外,夕西下,瑰麗且憂傷。
屋中一陣靜默,裊裊香霧飄散在兩人中間,將彼此面容氤氳得模糊。
過了許久,才傳來蘭陵的聲音,寡淡煙涼,辨不出任何緒。
“裴元浩,我覺得你最近太莫名其妙了,你一會兒指責我對瑟瑟太狠,一會兒又來問我這樣的話,你是不是把自己當手上未沾的好人了?”
蘭陵正視他,斜影布于面上,恰有一道翳落在眸間,遮擋住了眼底的緒。
“我們是如何走到今天的,后有多白骨,你心里一清二楚。我要是不狠,早不知死多回了。你要是沒有我,你斗得過那快要了的皇帝嗎?你就算不為你自己想,你也得為你姐姐,為你們裴家想一想。覆巢之下無完卵,到時候真刀真槍地斗起來,沈昭會跟你講面,論仁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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