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天，秦舒給韓亦馳打電話。

“你以前在哪買的生煎，我就在附近，找不到地方。”

韓亦馳到時，秦舒已經點好餐，坐在外面的小板凳上等他。

“你這不是找到了？”

秦舒笑笑:“嗯，問的路人。”

小店藏在居民區的巷子里，環境有些簡陋，可食客絡繹不絕，幾乎來吃飯的人都需要排隊。

“你以前每次過來都排隊吧。”

“嗯。”

秦舒雖然挑食，但只要合口味，是西餐的牛排也吃得，中式的家常飯也可以。

微風拂面，玉蘭花開。

上海的春意正盛。

秦舒抵著下，笑意盈盈的看著韓亦馳吃飯。

韓亦馳被盯得后背直發涼。

“這兩年對不起啊，自從小秋出事，我其實一直走不出來，人也消極，脾氣也差，讓你了不委屈。”

韓亦馳難得聽懺悔，嚇得一哆嗦。

“沒事，我從小習慣了......”

秦舒哈哈一笑:“以后我態度好點。”

韓亦馳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

“我要去歐洲，時間長的。”

秦舒問他:“出差？”

“嗯，一個月吧，老師有個項目找我。”

“好。”

韓亦馳問:“有什麼想要的，我給你帶回來。”

秦舒眨眨眼說:“把你自己帶回來就行了，別被外國的迷了。”

韓亦馳白了一眼。

自己現在多清心寡的一個人啊，還拿老眼看人。

秦舒倒是知道他這幾年邊沒有人，就沖他一周找自己三次，哪家的孩子能得了。

剛回到上海那年，秦舒的狀態令人擔憂，除了上課就是窩在家里，不愿出門，甚至不愿和人流。

韓亦馳不放心，經常過來陪，有天他看到秦舒竟然圍著圍，在廚房忙碌了一下午，給他做了個油蛋糕。

韓亦馳都嚇壞了。

韓亦馳知道的子，不想說的話絕對不說，什麼事都喜歡自己解決。

可這個樣子，韓亦馳真是怕了，秦舒何曾這樣耐心的下過廚啊，還給他做出來甜點了。

后來他和沈硯棕聊起來才知道，和北京那位分開了，他也沒到多高興，當初他也是放手過的，只希別留下憾，現在看來，是真決定往前走了。

后來兩個人也聊了兩句。

“我就是想為自己考慮一次，當初的不顧一切時我可以不在乎，可分開的時間里，我已經在放下了，只是沒完全放下。雖然后來他對我再好，那些裂痕終究是存在的。我承認自己自私，我不想再和他那些往事較勁了，他這輩子注定是與那些事扯不清的。”

對打擊最大的，還是小秋的事兒，別看表面云淡風輕的勸著顧政南，可心里比誰都難。

他們這些人，要說還是有著千萬縷的關系，前段時間孟家在浦東的七星級酒店建，韓亦馳作為事務所的老板出席了建儀式，他也見到了顧政南。

顧政南特意問起秦舒，韓亦馳見到他當時就覺得，秦舒現在的狀態和他一模一樣，面上裝的若無其事，顧政南比以往更加靜默寡言。

“啊，在家學做飯呢，現在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活的清心寡。”

這話倒是實話，汪濤和孟白都能作證。

那段時間汪濤有個項目拿不準，想著找秦舒聊聊，秦舒倒是也給了他一些建議，可汪濤覺得，像看破世俗的樣子，生怕下一秒就去找個寺廟出家了。

邊一群朋友對的關心，也記在心里，可有些事，需要自己慢慢走出來。

韓亦馳就在這樣的狀態下，毫無怨言的陪了兩年多。

有天晚上秦舒躺在家里，也不知道什麼瘋，就是覺得心里煩躁，悶氣短，房間里充斥著一令人窒息的恐懼，就想出去兜風。

韓亦馳那晚有應酬，接到電話嚇壞了，他真是害怕憋出病來，飯沒吃完就從酒店跑出來了。

結果那天晚上，西裝革履的韓帥哥陪騎著共單車，繞著徐匯區的舊法租界騎行。

韓亦馳覺得不是瘋了，是自己瘋了。

騎到馬當路的新天地附近，秦舒停了車，在路邊商店買了包煙，然后找了個路邊花壇坐下，一個人沉默的吸煙。

那神，韓亦馳無法形容出來，就像一只平靜麻木的鬼。

他陪著，就坐在秋霜以前在上海的公寓附近，看著秦舒完了一包煙。

韓亦馳真怕死。

接著韓亦馳便看見開始流淚。

無聲無息的。掩住自己的面龐，但淚水卻從的手掌間隙落，一滴接著一滴。

看的他心里也不好。

韓亦馳真的不知道怎麼勸，只能上前抱住，秦舒將臉埋進他的懷里，他覺到前傳來的陣陣溫熱。

他低頭一看，自己那件白襯衫已經被秦舒的淚水浸了一大片。

就在這種低沉消極的狀態下，韓亦馳默默陪著。

今年是第三年，韓亦馳找更勤了。

校門口的大爺見到他都懶得做登記。

“你不就是隔壁建筑系韓教授的兒子，不認識你我還不認識你爸嘛。”

韓亦馳心想，您說兩句吧！

韓亦馳這幾年很出差，這次走的時間是有些長。

五月，秦舒回了南京。

恰逢小假期，又是春暖花開的季節，南京城游客不。

夜將至,湖水清幽,倒映著玄武湖的燈火闌珊。

藝學院的幾位學生在湖邊蓮花廣場有表演，秦舒閑來無事，在臺階坐下，悠閑的看著他們在調試設備。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欣賞著這座城市的夜晚，許多年來總是在忙碌和奔跑中度過，出生在這里，在這里長大，有令人難忘的年回憶，再有的......

一人一城一故事, 繁華落盡, 留自己，滿目蒼涼。

溫細膩的聲隨晚風輕輕吹來，淺唱低中，一首老歌最令人難忘的，永遠是那深人心的詞語。

“后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

后來，終于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一曲唱完，秦舒盯著湖面上的雕像出神。

再然后的手機響了，是韓亦馳。

音響的聲音太大，秦舒聽不清他說的話，只好離開了廣場。

“我說，你在哪呢？”

秦舒拿著手機走遠:“我回南京了，在外邊呢。”

“一個人嗎？”

秦舒和他開起玩笑:“還有好幾個帥哥呢。”

韓亦馳一天不挨揍皮。

“帥哥能找你？”

要不是離得遠，今天這頓打是挨定了的。

“我過幾天回去，這邊要結束了.....”

秦舒這邊忽然就沒有了回應。

韓亦馳還以為手機出問題了:“能聽到嗎？”

秦舒著遠站在白橋上的那道影，一時愣住了，燈昏暗下，那張臉有些模糊。

直到那個人轉離去，秦舒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終于回過了神。

應著:“好，我知道了。”

韓亦馳察覺到的異常:“你怎麼了？”

秦舒愣了許久，說:“我剛才好像看到他了。他應該來南京了。”

“沒聊兩句？”

秦舒深深嘆了口氣，隨后釋然一笑。

“沒什麼好聊的，你趕回來吧，我做的飯沒法吃，等你給我改善生活呢。”

韓亦馳冷哼一聲，端起了架子:“你一個月給我發多工資，我這麼任勞任怨的伺候你？”

秦舒心想，這人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那以后我快遞的紙殼就不扔了，留著月底給你結賬。”

韓亦馳想罵人了。

大半夜的，他打電話就是為了找刺激？

“掛了，回來再說，你閑的神經了？”

韓亦馳想，大概是吧，好幾年沒離開這麼久了，有些不適應了。

躺在酒店的床上，腦子里想的全是某個鐵石心腸的人，想著想著就失眠了。

以前吧，兩個人雖說在一座城市，可他有他的生活，用秦舒話說，溫鄉里泡著。

秦舒呢，忙的全世界飛。

這兩年時間空了，他也有意找，忽然就這樣分開，他像是有了什麼戒斷反應。

秦舒沿著湖邊小路慢悠悠往外走，再也沒有看到那道影。

譚湛東上車坐了很久，小陳也沒問他回不回去，只安靜的等著。

“想問我為什麼不過去和說話？”

小陳點了點頭，在這里遇到秦舒實屬意外。

原本陪著領導來出差，工作結束明天一早準備回去，剛才路過這里，譚湛東忽然就讓司機停了車。

這幾年，他職位升了，看起來過的順風順水，可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日子究竟好不好？

譚俏俏大了，不再那麼依賴他，他私人時間多了起來。

這幾年譚俏俏因為秦舒的離開，對他多有些怨言，他想著自己那時的猶豫不決，想著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秦舒，也確實是該怪他。

那些年秦舒在他邊時，他忙著工作，忙著孩子，可就是沒有時間給。

如今，時間是有了。

也離開了。

站在橋上看了很久，秦舒還是老樣子，還是那麼漂亮，頭發長了，眼鏡也戴上了，真像是老師的模樣了。

看著悠閑愜意的坐在那，他想著還是算了，不打擾了。

自己于而言，除了給帶去了傷害，沒有什麼好的回憶。

那首歌，還真是應景。

聽到他耳中，如此諷刺。

太多的故事沒有結果，太多的牽手只能放手。

故地重游，本就是刻舟求劍罷了。

深意總遲解,將卻晚秋。

臨走時，秦校長特意送給秦舒幾句話，秦舒覺得，這老父親如今察人心的本事太過厲害了。

“人這一輩子，難免會有憾的。沒能在一起，沒能終眷屬的那個人，未必就是最好的。你一定要學會珍惜眼前人。”

南京回上海兩個小時的高鐵路程，秦舒一路上都在想，父親這話太過直白了。

眼前人？眼前除了那人還有別人嗎？

韓亦馳傍晚的航班到上海，夜幕已經悄然降臨，但天邊仍殘留著一抹絢爛的晚霞，如火焰般燃燒著，將整個城市都染了橙紅。

夕的余暉過大廳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給人一種溫暖而又夢幻的覺。

熙熙攘攘的接機大廳里人頭攢，喧鬧聲此起彼伏。

秦舒靜靜地站在接機人群的最后方，顯得格外淡定從容，好似只是一個路過此地、悠然自得的旅客。

韓亦馳走出候機通道，他的目準確無誤地落在了那道俏麗的影上。

時間似乎有瞬間的定格定格。

韓亦馳的眼神中閃過一驚喜和難以言喻的溫，角不自覺地上揚。

秦舒似是察覺到什麼，微微抬起頭來，四目相對間，一種微妙的氛圍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秦舒拍拍他的肩膀:“韓先生，親自來接你，待遇怎麼樣？”

能怎麼樣！簡直寵若驚！

韓亦馳沖神一笑:“我見到一位老朋友......”

他回，秦舒隨他側眸去......

不遠那張英俊的臉孔和卓爾不群的氣質就那麼與眾不同的從人群中凸顯了出來。

陸澈推著行李車，抬眸朝秦舒看來，目平靜如常，還有約的笑意，淡然自得。

他走近，臉上的笑意漸深，看著眼前有些愣神的人。

“別來無恙啊秦舒。”

他的廓，他說話的神，一如當初北京重逢的模樣。

秦舒回過神來，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然后走上前與他相擁。

山海尚有歸期，風雨自有相逢。

許多年來，一直在經歷分別，這次，終于等到了重逢。

晚上三人坐在一起，陸澈給講了這幾年的事，也說了此次回來的原因。

“這次的采訪人是韓哥，他的事務所在上海，團隊原本想下周過來，結果我一看是他，心想這不是老朋友嘛。他說你在上海呢，我正好閑下來，提前來看看你。”

秦舒瞪了他一眼，這人消息瞞的夠嚴實的。

韓亦馳呵呵一笑:“陸澈說要給你驚喜，那我只好幫他瞞著了。”

秦舒心好，懶得跟他計較。

陸澈問當時為何會在北京，秦舒也沒再瞞他，只是當他得知顧政南和妹妹秋霜的事后，也唯有嘆息。

送陸澈到酒店樓下，秦舒問他:“你想知道的消息嗎？”

陸澈淡淡的笑:“我知道，會過的很好。”

秦舒仰頭觀天，花架的枝蔓織，遮蔽了大半月亮的面容，微弱的月恰似海面上泛起的濃霧，籠罩著陸澈那張醉意迷蒙的臉龐。

陸澈想，只要能善終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