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天，每五年一次的大會在北京召開。

顧政南又開始忙了起來，秋霜經常見他半夜才回來。有時顧不得換服，他躺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那段時間小姑娘每天半夜起來醒他，然后給他了服拽到床上。

有天秋霜正無聊的坐在客廳看電視，顧政南看了眼時間，拿過遙控調到了新聞臺。

當時正播到幾位領導上臺發言環節，可當秋霜看到電視里出現的那位中年領導時愣住了。不可置信的著顧政南。

顧政南沖扯了扯角，牽強的笑了笑，確定了的答案。

“你沒猜錯，那是我家老頭。”

秋霜當時沉默了很久。

顧政南關掉電視，深深嘆了口氣，這算是好消息嗎？他真的不知道。

顧政南的異常終于引起了家里的察覺。

那天顧母特意來找他，是想和他談談最近公司的事。

也是那天，秋霜見到了顧家人。

那是位非常優雅從容的士，見到秋霜也沒有毫的驚訝，只打量了兩眼，講話也非常客氣。

“我和政南有些事要談。”

秋霜識趣的告辭。

顧母并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提都沒提，只和他聊了公司的事。

“你最近靜太大了，你也不想想你爸那邊，他剛升上來，你搞這麼大靜影響不好。”

顧政南應了聲，說自己會注意的。

顧母對自己兒子做事還算放心，只提點了幾句，也沒多說。

“還有，外邊那些孩子你也注意點，傳出去對你有什麼好？”

顧政南一怔，他想是時候說出口了。

“媽，這個我是認真的。”

顧母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神沒有毫變化。

“哪家的？”

“蘇州人，孤兒，養父母家長大的。”

顧母皺皺眉，然后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我就當沒聽過這話，趕理干凈，你爸那我不會說。”

顧政南搖搖頭，神堅定:“媽，就是了。”

顧母也是聰明人，細細一想便知道兒子這段時間的異常為何了，眸變了變。

“政南，你這是認真的？怪不得鬧這麼大靜，這是在給這姑娘鋪路呢。這事兒到我這就打住了，你再鬧下去，最好想想怎麼和你爸代。”

顧母沒給他再說下去的機會便走了。

他知道，母親這是生氣了。

他也知道，有些事瞞不住了。

這年冬天，秋霜已經畢業進了單位工作，心里有些恐慌。

對于未來，一片迷茫。自己的，還有和他的。

顧政南沒有告訴譚彥清，他其實很早就知道了那段往事的真相。

自從那天和母親聊完，顧政南發現自己的公司有些變化。

先是談好的收購被人截胡，再是銀行停止了放貸，最后公司面臨資金鏈斷裂。

這最后一步對于他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顧政南撐了一個月，最后無奈回了家。

他知道，這場談判終究要來了。

從顧家出來時，外面飄起了雪。

細的雪花和著夜晚的風吹來，涼意骨。

回想著剛才與家里人的談話，他仍到一陣膽寒。

“政南，你想好了？公司也不要了？”

“不要了。”

顧父笑了笑，沒有毫的怒，接下來的語氣是那樣的平靜，可卻令顧政南變了神。

“政南啊，有些事我原不想告訴你，事到如今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沈家那個和你關系好，這麼多年了他那點事你就沒往深了想想？那個小姑娘怎麼就出了意外，連個消息都打探不到。彥清當年鬧出那麼大靜，民政局進了結果怎麼著？你猜后來那姑娘怎麼銷聲匿跡了。我以為你是個聰明的，沒想到也是個糊涂的。”

書房的氛圍瞬間凝重起來，顧政南站在原地，仿若雕塑一般，也不。他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

這些話，即使是一向沉著冷靜的他也難以接。

一出門，寒風夾雜著雪花迎面撲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寒。

回頭了不遠的譚家大門，想起這些年譚彥清的執著和糾結，那一刻，他真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

他只穿了件單薄的衫，也沒穿外套，一個人慢悠悠的走到了什剎海邊。

坐在湖邊，從包里出煙點燃，放在腳邊，也不，就看著煙霧慢慢飄遠，煙頭明明滅滅的，沒過多久就燒到了底。

他抬頭了眼夜下的北京城，忽然覺得自己這兩年竟是如此的可笑。

這座城市夜晚的黑暗令他震驚。

小姑娘來接他時，雪已經下的很大了。

的車是深沉的紅，車線條朗，在皚皚的白雪間，它恰似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

顧政南覺得，燃燒的是他整個人。

見他外套都不穿，就愣愣的站在那里，小姑娘心疼壞了，急忙拉著他上車。

“你怎麼不穿外套，這麼冷的天生病了怎麼辦？”

小姑娘的手心很溫暖，手指細長，他緩緩地收握住秋霜的手，漆黑的眼眸看著。

顧政南長手一，將抱了個滿懷，用長長的手臂包裹住了。

顧政南的鼻間都是上溫暖的氣息，一愣，心里有些不好的預。

“出什麼事了？”

顧政南窩在的脖頸間，輕輕搖了搖頭。

雪漸漸大了起來，落在車窗上，像在和他做無聲的告別。

那天晚上，秋霜覺到他的緒不對，兩人回了家，他抱著滾進了沙發里，幾乎沒有任何前戲，只沉默不語的要著，秋霜差點承不住他這樣的瘋狂。

那個晚上兩人都筋疲力盡。

過房間的隙，昏暗的燈灑在床上，顧政南在黑暗中，目不轉睛地盯著秋霜模糊的廓，心里生出一種罕見的無力。

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一段關系的結束，以往對于顧政南來說是那樣的云淡風輕，甚至都不需要他親自出面。

當楚牧將老板的大半家整理出來，又按顧政南的要求打印好贈與協議后，他愣住了。

老板這是，不過了？

顧政南知道秋霜不會缺錢，秦舒給予了充裕的后勤保障，和他在一起這兩年小姑娘從不花他的錢，認識他以前，的日子就過的自由自在。

可他除了這些東西，似乎沒有什麼能給的。

那天晚上他陪著小姑娘吃了飯送回家，一切都很平靜。

秋霜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進了家，兩個人安靜的坐在客廳。

秋霜問他:“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顧政南拿出那些東西放到了桌子上，他說:“對不起小霜，我們分開吧。我不能娶你，我父母也不會同意，只有和你分開，我的公司才能回到正軌。”

小姑娘無端笑了，笑容淡淡的，明明房間里溫度不低，卻還是覺到了一陣涼意，像一陣無形的風，蔓延到的四肢百骸。

說:“東西你拿回去，我答應你。”

“這些東西你拿著，我不會虧待跟過我的人。我只有一個要求，離開北京，永遠不要回來，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否則，你知道我的能力。”

他們就這樣面對面坐著，相對沉默了很久。

其實彼此心里都無比清楚，這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最后一次這樣面對面坐著說話，以后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顧政南聽到說:“好。”

顧政南抬頭看了一眼，在的平靜的目里，顧政南覺得自己在分崩離析，臉上的偽裝漸漸被剝去了。

在失控的前一秒，他轉離開了這里。

那是他和秋霜，此生最后一次見面。

當時只道是尋常。

看著離開的顧政南，秋霜一直都很平靜。

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一直以來的恐慌是為何，而這一刻終于塵埃落定。

臥室中一片幽暗，不見毫亮，秋霜瑟坐在地板上，只周發冷，心臟仿若被寒霜包裹，那寒意自心底源源不斷地涌向全，冷得幾近窒息，就連眼淚似乎也已凝結。

或許是因為緒不穩定，發現了自己的異常，那個抵死纏綿的雪夜，他們兩個人都帶了一點最后瘋狂的念頭，卻不知，一條小生命也在那晚悄然降臨。

聽了顧政南的話，匆忙收拾了東西，至此離開了北京。

事實如他所說，他們再沒有見面。

秋霜離開的兩年后，曾在秦舒的公司附近見到了他，那時他邊還站著一位士。

隔得太遠，甚至看不清他的面容，可卻無比確定，那就是他。

后來聽秦舒說，那位顧總是北京來的，邊那位是他的未婚妻，二人馬上結婚了。

一段被打了死結的時，恰是風華正茂時。

可卻困在了那里。

秋霜離開的第二年，顧政南在北京見到了蔣棠。

那個讓他心有一愧疚的人。

那時的他有種破罐破摔的態度，邊人又如走馬觀花似的，他有時都記不住那些人的長相，他那時只覺得，就這樣吧，無所謂了。

那天面試現場他并不認識蔣棠，只是在看著這個姑娘平靜無波的眼神時，腦海中瞬間閃過那道影，他看了眼蔣棠的資料。

蘇州......

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何留下蔣棠。

后來在得知的份后，顧政南是真的想過讓離開的......

秦舒來北京那一年，顧政南在飯局的那晚就有些懷疑了，后來在學校里遇到，他便認出了的份。

秋霜的公寓這些年一直無人住，可他有次路過那里，看到了秦舒。

顧政南遠遠的坐在車里，甚至不敢上前和說話，秦舒一個人在路邊站了很久，顧政南看到一接著一的煙，最后了眼淚離開了。

這些年，他一直住在這邊，房子的鑰匙也還留著，可一次都沒上去過。

那天他看到秦舒上去了，在樓上待了很長時間才出來。

他這才得知，秋霜已經和失聯很久了。

顧政南是真的沒想到，秦舒竟然就是的姐姐。明明那幾年在上海，他們經常見面......

甚至秦舒還知道他已經結婚的事。

那必然，秋霜是知道的......

即使顧政南很早就領教過秦舒的厲害，可當秦舒站在他面前，只稍稍一出手，他便已潰不軍。

顧政南想，就這樣吧，這是他的報應，他把人家小心呵護的妹妹傷那樣，秦舒報復他是應該的。

可秦舒太過聰明了，的刀子堪比利劍，令他毫無招架之力。

秦舒一句，“顧總，您兒子名字好聽的”，算是和他徹底攤牌。

商場沉浮多年，縱使再難的事他都保持著一貫的從容不迫，可那天，譚彥清都看出了他的頹廢。

他回家看著溫賢惠的妻子，看著調皮搗蛋的兒子，許多年來，他過著夫妻和睦，家庭幸福的日子。

可那個小姑娘，再也沒有走出來。

今生肩而過，與其說深緣淺，不如說未盡人事。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后來在上海他曾與秦舒有過幾次相見，那個通的子不愿見他如此固步自封，像當年勸導方笙一樣，對他多談了幾句。

“其實我的份對你說這番話有些可笑，可是你知道我為什麼選擇放過你？不只是因為你當初是為護著小秋。顧政南，逝去的已經回不來了，可你想過你的妻子，你的孩子嗎？我可以走不出來，而你，不能。既知是夢，一任事如塵。”

過往浮華，宛若南柯。

秦舒的口才了得，這個人若不是心生退意，恐怕如今在商場也叱咤風云。

他明白，秦舒能對他說這些話，已是難得。

終究說到底，是秋霜的姐姐，可最后，的良善不愿見他如此。

顧政南后來對秦舒說，他已記不清那一年發生的事了，可明明是那麼刻苦的回憶，他怎麼就能忘了呢。

當時顧政南滿是自責，可秦舒看到的，卻是他已經兩鬢生出的白發。

他用一種平靜絕的眼神看著秦舒。

秦舒甚至不敢和他對視。

顧政南說:“我有些記不住長什麼樣子了。”

秦舒轉，極速的掉眼角洇出的淚水。

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夢。

他終究困在了過去。

斷腸聲里憶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