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太太算梁修凱的弟媳，年輕時不太討梁修凱喜歡，兩家人來往并不多，尤其是得知梁斐自作主張參加程晏池的婚禮，梁修凱更是氣不打一來，連梁斐都懶得再搭理。

如今梁老太太壽終正寢，梁修凱思索過后還是來了梁公館。

周繼業陪著梁修凱，他環顧賓客眾多的梁公館，目沉浸霞中忽明忽暗。

“你在找誰？”梁修凱蒼老的聲音沉沉響起。

周繼業頓了頓：“何必明知故問？”

“程晏池若敢帶著那人來我面前，你看我不打斷他的！”

梁修凱的形這幾年略微佝僂，唯獨那雙渾濁而銳利的眼眸仍舊帶著上位者的迫勢。

周繼業聞言沉默，一時不好再接茬，只能嘆氣：“如果你愿意他們回家，現在也是三世同堂，何苦還每天守著那麼大的莊園孤零零的？兩個孩子該圍著你‘舅爺爺’，老梁，你看著他們含飴弄孫，當真一點不羨慕？”

梁修凱冷然諷笑：“那個人還不如一只會下蛋的。”

生的蛋，起碼能分得出公母。

然而，盛微寧嫁給程晏池快四年了，膝下也就一對雙胞胎兒。

當年梁修凱萬里之外收到盛微寧分娩的消息，說了句令周繼業至今都記憶猶新的話。

——他分外不滿地問：“怎麼不是兒子？”

梁修凱重男輕，遇到對象是盛微寧便愈加苛刻，橫挑鼻子豎挑眼，哪兒都不滿意。

周繼業搖搖頭，扶著梁修凱繼續往大門口走。

就在這時，一只寵玩的皮球滾到兩名老者腳邊。

下一瞬，伴隨著懊惱的低呼，兩個紫的小影一前一后跑過來。

頭前的小姑娘跑得太急，沒剎住自己的腳步，不慎撞到梁修凱大，捂著額頭懵懂抬眼。

周繼業一眼認出這兩孩子，本能地想開口，余掃到梁修凱不辨喜怒的神又打消了念頭。

不遠是牽著德牧疾步跑近的唐尼，用蹩腳的中文喚道：“萌萌、暖暖。”

暖暖的額角有些痛，萌萌拉著往后退一步，兩雙清澈見底的眼睛仰視著梁修凱。

梁修凱冷冷俯視撞自己的孩，鷹隼般的老眸不聲逡巡稚的臉蛋，皺皮的角耷拉著，一開口，雄渾的嗓音猶如暮鼓晚鐘：“小孩子家到跑，像不像話？”

周繼業無聲嘆息，梁修凱這格確實需要改一改，見到自己的外甥孫，劈頭蓋臉就是訓斥，哪個小輩愿意親近他？

不曾想，這對雙胞胎竟毫不畏懼生人，甚至對視一眼后出驚奇的笑容，仿佛初涉人間的小白兔。

萌萌興致打量梁修凱，天真地歪著腦袋：“咦？舅爺爺，您出關啦？”

梁修凱杵著手杖，狐疑審視萌萌，皺眉：“什麼出關？你們怎麼認得我？”

“我們看過舅爺爺和爸爸的照片，是媽媽特意教我們認的！”暖暖嘰嘰喳喳地解釋：“爸爸媽媽說舅爺爺在閉關，就像畫片的武功高手那樣，所以您才沒時間見我們哦。”

“盛微寧教你們認我？為什麼這麼做？”梁修凱翳的眸微微跳躍，流著砭骨的寒意：“小小年紀就慫恿你們討好長輩。”

“真是聽話乖巧的孩子。”周繼業揚高的聲音忽然蓋過了梁修凱后一句。

梁修凱不悅側眸，周繼業低嗓音：“孩子懂什麼？別再為難們了。”

雙胞胎只聽見前面兩句，們心思單純也不曉得梁修凱是諷刺盛微寧，笑瞇瞇地回答：“媽媽告訴我們，舅爺爺對爸爸很好，我們爸爸，所以也要對爸爸好的人。”

暖暖捉著擺開心地轉了一個圈：“媽媽還說，向人表達和被人示都是很幸福的事，囑咐我們見到舅爺爺就要告訴您，我們很想您。”

說著，兩姐妹不約而同撲到梁修凱上，滴滴打招呼：“舅爺爺，您好哦！”

梁修凱冷不防被兩只人類崽抱住，冷的臉龐浮現微妙，清甜香撲面而來，他居然罕見的不知所措，只因兩個小太了，掛著乎乎的。

梁家這一輩沒幾個孩兒，們都害怕梁修凱，梁修凱也不喜歡膽小鬼。

暖暖轉眸瞥見面慨的周繼業，秀氣的眉頭了：“您是周爺爺嗎？”

周繼業笑了笑，稍稍低，法令紋拉開括弧：“我是，你什麼？”

他的眼珠有一只是假的，此刻暮四合，橘黃的燈襯得那只眼球瘆人，顯出很呆板又詭異的，他刻意避開角度，免得嚇到暖暖。

暖暖咬著手指，瞳孔猶如清水潤澤，聲氣指著周繼業的眼睛：“周爺爺，您把玻璃球塞眼眶痛不痛呀？我給您吹吹好不好？”

聞言，周繼業堅毅老邁的廓莫名浮出容。

四年前的記憶一瞬間涌腦海，當時劉哥問他，倘若不要盛微寧的孩子，他就一腳解決，那會兒，周繼業一念之差，終究留下孩子命。

當初想的是翻版的小程晏池，沒料到，盛微寧生下一雙雕玉琢的兒。

那時候，這兩個可的孩子就已在盛微寧肚子里陪著父母出生死。

其實無論男，雙生子本來就難得，是福氣的象征。

周繼業思緒翻涌，慈地拍拍暖暖和萌萌的肩膀：“你們不？”

梁修凱從方才的震撼中回神，跟著低沉吭聲：“你們誰大誰小？”

雖然早知道盛微寧生的雙胞胎，可梁修凱遷怒孩子始終漠不關心，自然不曉得們的排行。

萌萌朝暖暖使眼，調皮地眨眼：“舅爺爺猜。”

“人小鬼大。”

話雖如此，梁修凱的視線淡淡掠過們，最終卻轉回去長久停留面上。

父母外形出，孩子同樣盡得髓。

們的混特征明顯，發質天然卷，眼形臉型酷似盛微寧，鼻則復刻了程晏池，瞳孔是晶瑩的深琥珀，皮白皙，細看……

梁修凱眼皮跳了跳，鬼使神差覺得們有點梁婧宜的影子。

一抹復雜的心緒悄然劃過心頭，梁修凱指著扎花苞頭的萌萌：“你是姐姐。”

萌萌笑著咧開：“啊，我好笨，舅爺爺肯定看過我們照片，是故意逗我們的。”

聞言，梁修凱雙眸斂起，心復雜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