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喬急行軍，三月初十抵達豫州, 吩咐事宜。

三月廿五飛騎傳書回：豫州當地只有鸛流湖君馳山生長川郁索，便也只有那山下百姓以此為食, 且僧多粥, 何談囤積。

四月十八，飛騎二次傳書回：已結合四方醫者，按照其生長特，向東北各郡縣、州城張榜單, 懸賞尋找此藥。

蒙喬亦在信中提醒，東北州城多為衛泰所控, 此番乃啟用早年的暗子，不宜久尋。

藺稷自然知道的意思，醫們反復說過, 川郁索這等可食特，若隨便能生長，早就比肩糧食, 卻如此名不經傳。可見只生于君馳山, 旁沒有。在這種況下, 他的人手進衛泰的地界尋找幾乎不存在的東西，顯然白費功夫，甚至還有折損命的風險。

但藺稷不甘就這般放棄, 還抱著渺茫的希。

萬一呢？

“阿兄，殿下眼下不也還行嗎？我瞧愈發適應了。”旁人不敢勸，便只能藺黍說，“難道那些人的命還沒一雙眼睛重要？”

“你猶豫不定，不若讓殿下決定。”

“你要決定什麼？”

政事堂散會后，藺稷回來書房。其實近來事一些了，但他依舊勞心。

該北伐還是南征已經進第四討論，由冀州和南地四州的暗子傳回的消息也在書案摞起來。等著他決定。

蒙喬的第二份傳書是繼續派人尋藥，還是暫停尋找，也在等他決定。

他抬頭向胞弟的眼中，布滿。

“讓決定到底要不要再尋藥。藥已經沒有了，你瞞著，也早晚會知道。”藺黍看著兄長疲憊神，“再說，能瞞多久。府中大夫知曉，豫州以北半個大齊都知曉，殿下知道只是時間問題。”

“閉上你的，出去。 ”藺稷著眉心，闔眼撐在書案上。

“我知道阿兄為何如此執念，不單單是因為殿下是您的妻子，您的妻子患了眼疾需要寶貴的藥，更因為的眼睛是因您當初婚儀上的設計才導致這樣的，您覺得欠了。”

藺黍不出去，誓要說服兄長，那些暗子兵甲都是他們花了無數鮮栽培出來的，不能這般無功而費。

“你讓我靜一靜。我保證，最遲五日后，本月底，是伐南還是征北，我會定出結果。”

“那藥的事怎麼辦？”藺黍執拗追問。

“這是我的私事。”藺稷眉眼半開，心口莫名的鈍痛讓他緩了半晌才出一口氣，“暗子兵甲食我之祿，理當忠我之事。”

“是這麼個理，但不值啊！”

“不值？”藺稷掀起眼皮，定定看他，眼底騰起的火被勉力下，“到底誰讓你來的？蔡汀一行還是蒙氏一族？”

若是藺稷發火斥罵，藺黍不怕。但每每這種時候兄長平靜看他，平和問話，他便提心驚慌，多有俱意。

這會垂下眼瞼，頓了頓道，“我就剩一句話，說完就走，阿兄不必如此。”

“說一千道一萬，阿兄不妨退一步想想，如果當初在銅駝大街，我們的人手功了，殺了公主，便早沒命了。如今尚且留著一條命，只損了一雙眼睛，便是賺的。還要如何？”

藺黍話畢，果然干脆地開門離去。

然書房兩扇門打開的一瞬，青年將軍險些將站立門口的人撞了個趔趄。待看清來者何人，一時怔愣本能想回想看一眼兄長，然一咬牙皺著眉走了。

他的形離去，藺稷抬起的雙眸里，便清晰映來人模樣。

是個白綾覆眼的婦人，邊的侍拎著食盒。

來給他送膳的。

細想，從他去歲開口央送膳開始，還不曾親自給他送過膳。

前頭許多次，都是言語一聲，膳房備下，侍送來。唯一的一次親自過來，是正月里，他酒喝多了。但那回送的是醒酒湯。

這親來送膳，今日是頭一遭。

其實，開春后，便想著以后都自己送來，和他一起用。但那會他還不是太忙，政事堂散會后，他都回去長澤堂陪用。后來三月里他忙碌起來，但的腳又扭傷了，彼時縱是想來，他也不許了。

但隋棠想，可以在別的地方用心些。

能到，近來兩月，他很疲憊。

的藥自不會費他太多心神。

他和說了，醫至今未歸，是因為采了藥之后正在就地烘干碾，如此方便攜帶。所以會晚些回來，大概要到七八月份。

如此，便是征伐的事宜。

這廂涉及朝政，不會多問。

只是他留在政事堂的時辰越來越久，回去長澤堂寥寥無幾。

寥寥無幾的時日里，隋棠給他按過太解乏，過大陵止痛。

論起大陵止疼，四月上旬的一個晚上，藺稷又一次心口絞痛，呈數脈。雖然三兩日便恢復了，但隋棠還是擔心。只是問過林群兩回，都回話是勞累之故。

隋棠其實有些懷疑林群說的話，當初看到的那本醫書上記載這病癥齊全的。就說是年歲上漲，各臟腑退化之故，沒說勞累與否。

他這會才二十又六，算什麼年歲上漲。

奈何眼睛不方便，“聞問切”中的“”便做不到，看不到他氣神，更看不到醫書典

籍。

看不見，但很快便能看見。

而在看不見的這段日子里，對于他，除了給他解乏止痛，也還是有事可做的。

譬如給他送膳。

腳踝的傷在這月中旬的時候基本痊愈，醫說最好再養個半月，至月底再下榻行走。

今日廿五，原該老實地在長澤堂再待兩日的。

但晨起司制捧來一套，說是用極珍貴的“明錦”所制。上裳以云氣紋為骨架，下采山狀紋以。云山分布間以金銀雙線織登山的熊、回首的虎、高立云端的朱雀和湖中躍起的錦鯉。

布局錯落有致，通灰褐點金。無時斂端莊，日頭下瑩瑩生輝。

隋棠將裳試穿，從屋出來庭中，聞侍們驚嘆聲，便索不再下。一邊吩咐司珍取頭面配裳，一邊吩咐小膳房備膳。

妝臺前婦人梳妝，灶上炊煙裊裊。

兩個時辰過去，便是當下場景。

長拽地，艷灼灼，拎著膳食走過一條無需人通報，只有可以的政事堂后門小徑，譴退全部侍者，讓他們聲離開，唯步履輕盈來到他的書房門口，想要給他一個驚喜。

隋棠的腦海中陣陣空白，張口也不知要說什麼，只能轉離開。

但是沒能走掉，一只手被人拉住。

這樣，就知道要說什麼了。

說，“這會我聽不了你解釋，你這樣我會更生氣。”

藺稷松開了。

他說，“那我送你回去。”

隋棠搖首，“我一個靜靜。”

靜了半日，傍晚時分，隋棠讓人套了馬車，想回去看看太后。藺稷沒有攔，確切地說是沒空攔，聽淳于詡說又有急軍報了政事堂。

隋棠垂著眼瞼，吩咐馬車趕路。

*

夕漸漸落下去，燈火一盞盞亮起來。

政事堂中燈火通明。

一位由新泰關、安洋關、合璧關、新縣關、汜水關六關卡六位東谷軍將軍帶回來的冀州使者此刻正在藺稷面前。

他帶來兩樣東西。

一樣是衛泰的親筆書信。

一樣是一包藥。

書信大意，藥乃川郁索花，此為樣品，冀州境還有許多，都可奉給司空以治療公主眼疾病。只需以一想換，鸛流湖。

藺稷目掃過書信，并不言語也不答復，只讓人傳醫驗藥。

而這驗藥的功夫，在來使口中知曉了事始末。

原是蒙燁縱火毀山時，已經從村民口中了解了川郁索的作用，是故穿越“路”之前，砍下全部的川郁索，摘下其花葉收納以作口糧，剩得枝干作手仗探路。走出“路”后便到了徐州地界，后在蒙喬發布的榜文中知曉，自己攜帶的草藥糧食竟就是天家公主亟需的治眼良藥。于是，當即投奔衛泰的徐州守將，尤其護衛奔赴冀州見到了衛泰本人，獻出此計。

這晚堂中屬雖因時辰過晚，沒有盡數達到，但該來的基本都到了。這會無論是主帳南伐還是主張征北的，意見都出奇一致。

鸛流湖不能給，不可以此換藥。

“鸛流湖是南伐必經之路，乃糧倉儲備地，要塞聯絡中心，戰役指揮中心，可以說得了鸛流湖便是南伐功了一半。萬萬不能給！”

“我們與衛泰，本就只有一州之差，之所以占了上風，其中最大的兩個緣故之一，便是擁有鸛流湖。”

“對，灌流湖若是為衛泰所據，那豫州又該怎麼說？豈不是也要拱手贈予他？”

“不能給！”

“不能給！”

“諸位且稍安勿躁，你們說的話都有理。但這會首要的是先等醫驗出藥的真偽。”姜令君看向正座上面蠟黃的年輕司空，眉宇間疲繚繞，焦態現，不由開口為他分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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