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生出一種錯覺，阿照在尋。

“因為，我你。”他驟然開口，回了今日葉照問了兩次的問題。

又極快地在半點不信的眼神中，自我否決了，“我不說笑，說正事。”

他正道，“阿照，因為我對不起你。從前生到今生，你沒有半點對不起我。后來我看到了，你送給霍靖的十二封報都作了改，看到最后滄州城的城防圖你也更改了細節。”

“你從未叛過我。”

“更不曾害死我。”

蕭晏的話停在此，屋中一片靜默，仿若時靜止。

后來？

你后來？

葉照喃喃道。

電火石間，緩緩撐起了子，回顧的這座宅院。

原來，如此。

原來他沒有死。

否則如何知曉這座院子？

所以，不過是一個計策。

是他行軍的一場布局，是他局中的、一顆棋子。

所以，霍靖當作暗子，蕭晏視為棋子。

從來，無人視以人待。

這十年、兩世的愧疚、惶恐和難安……

百里沙漠非人的訓練，涼州城外的刺殺，雪山之巔的奪花，為了就是贖清罪孽，把欠他的一條命還給他。

可是，本是不欠他的。

“阿照！”蕭晏低聲喚，聲。

葉照原本搭在錦背上的手，五指豁然繃直，是劈掌的模樣。幸得聚不起力，轉瞬放松下來。

將手挪進被中，偏頭看他。

轉眼的舉，幾乎沒有靜，但蕭晏還會看見了。

他知曉，他留不住了。

說了的，不會接害死自己的人。

蕭晏接上眸，“是我懦弱，對不起。”

葉照沒出聲，氣息翻涌，忍過戰栗，急咳了許久方緩過來。然后推開了蕭晏給捶背的手。

良久，重重出一口氣，眼神晃了晃。整個人方才一瞬的肅殺之意被收了起來。連同那些委屈，不甘，和艱辛都被忍而下。

濃的睫染著莫名生出的水霧，凝小小的珠淚，卻也不曾滴落。

低頭咬著口笑了笑，仿若在說服自己些什麼。

片刻，抬眸回應了蕭晏。

說，“你活著，活著總是好的。”

“那、那……”睫上的珠淚來世簌簌落下。

問他，“那小葉子呢，你有沒有看到？”

“你活著，你活著……”葉照片刻前的忍破碎開來，終于泣不聲，“你便是不認，看在我是為了護你尸被箭死的份上，你有沒有去找一找？”

蕭晏頷首。

葉照雙目灼灼盯著他，“找到，可有照顧？”

蕭晏繼續點頭。

“你把養大人了，是不是？”葉照抵在他膛，眼淚濡他襟，“我不恨你。只要你把養大了，便是最好的。”

蕭晏沒有回最后的問題。

他拍著背脊，輕聲道，“阿照，四年前我藥師谷請蘇合，便是同你行今日一般事，我已經把小葉子帶回來了。”

葉照抬頭看他。

蕭晏起左臂，葉照蹙眉，須臾看到筋脈無數細小的傷口。

“采引魂？”

蕭晏放下廣袖，笑了笑，“不是魂，是完整的人。”

“小葉子如今在。”

葉照搖首，隔世的人，有骨活生生的人，要怎樣回來？

“待回，蘇合會和你解釋。六合四海，多有奇事，你我都能重生一回，又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蕭晏兩手上臂膀，迫著看向自己，“眼下，我就問你一事。你看在我養大小葉子的份上，可以不恨我。”

“那能不能還看在這份上，我們重新開始？”

葉照聞言，愣了片刻，緩緩搖了搖頭。

拂開他，往里頭讓了讓，攏著錦被疲憊地躺下去。

背影清癯，孤獨又寂寥。

良久，道，“我不是神，不恨你便是到頭了。”

第39章 、

六月十五, 合宮妃嬪聚在昭殿請安。

趙皇后雖于去歲用了一次中宮令，卻沒有落實要回宮的念頭。初時想著待蕭晏大婚后再回萬業寺。不想婚沒，便傳出葉照死的消息, 見蕭晏那般模樣, 心痛不舍便又想等他好些再回。未幾又傳安西之地有良藥，蕭晏出使安西，便又想著等他回來再往寺中不遲。尋藥問診多年，往昔不得便罷了。趙皇后道, 這回再尋而不得，可是把他一點求生的念頭都掐斷了。

如此，時間一晃, 近一年過去。

不想, 這一拖再拖，一等再等，倒是等來了好消息。

昨個蕭明溫親口同說，蕭晏取到了救命的草藥, 如今已過天水城，初二便抵京了。

趙皇后避世多年，這各宮請安, 送來迎來的事早已不再門庭之中。今日實在高興, 又值十五，遂開了正殿合宮問安。

事關蕭晏的消息一出來，在場諸人自是道賀不已。

滿座妃嬪，多來無子或只有公主。這些年陛下亦不再選秀, 后妃基本也都上了年歲, 過了好生養或是想生養的年紀, 心思都淡漠了不。故而此番賀喜皆含了兩分真心。

除了荀昭儀, 和數日同好的那幾位。

然到底此等場合，荀昭儀也只得定了定心，撐著平和面容，同賢妃道了聲“姐姐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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