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返走的是同一條路，去時用了十余日，回時多了一倍不止。

葉照是三月二十七到的安西。

本來還想著去一趟百里沙漠，但實在走不了。

從咳出第一口開始，就明白，這一生留給的日子不多了。

來了不過兩日，三月二十九，蕭晏便也到了。

想原來臨近死前，也不過就只得兩日清凈安寧。

葉照長睫了，掀起眼皮看面前人。

片刻，沙啞的嗓音里吐出兩個字，“多謝。”

蕭晏覆在額上探溫的手頓了頓，還是燙的，但總算退下一些。

他看著，耳畔回起才說的兩個字。

多謝。

謝他什麼？

蕭晏想，是謝他允住了進來？

那晚，染帶淚的話，是怎麼說得？

說，“我想死在這……和我的兒在一起。”

明明說得輕而，卻如鋼刀扎他心間。

“對不起。”蕭晏拂開鬢角散落的發，目不自主落在包著紗布的肩頭。

一傷，從頭到腳。

醫卻說，還不是最嚴重的。

最嚴重的是的傷和咳疾，截了的壽數。

年壽難永。

“阿照。”蕭晏忍過直沖上來的酸，握住的手，將細的五指攏在掌中，輕聲道，“你不會有事的，我帶你回。蘇合在那，你會好好的。”

他說得哀痛又悱惻。

葉照卻愈發莫名。

聽見他的話，卻聽不懂他的意思。

他對不起什麼？

他有何對不起的？

“對不起！”蕭晏湊上來，吻手背，竟是又說了一遍。

葉照被他握著的手發僵，不是因為他的失力。

是因為，葉照看到他在哭。

他滾燙的眼淚，落在手背上。

葉照從未見過這樣的蕭晏。

試探道，“您是在說，您、對不起妾嗎？”

蕭晏的一雙眼睛，全紅了。

他一頷首，淚水便接連滾下來。

葉照將子側過一些，細瞧他。

蕭晏到底哪里對不起，在兩輩子的記憶和理智中，都理不出來。

他們之間，多來是欠了他的。

他若愿意兩清，放兩日安寧日子，會激他的。

這聲“對不起”，實在不知從何起。

如今多思片刻，都覺得頭腦發脹，便也不愿去深究。

但有些執念，人之將死，卻還是放不下。

低聲道，“殿下言之對不住妾，會讓蘇合給妾治病，是嗎？”

“會的，待你好些，能下地了，我便帶你回去……”蕭晏急著補充道。

葉照卻搖了搖頭，“若殿下當真愿意讓蘇神醫幫助妾，那麼妾不要他給我治病。”

提著口氣，小心翼翼道，“妾換，可以嗎？”

“妾承殿下人，想換一個請求。”

蕭晏一瞬不瞬地盯著，眼眶一圈圈泛紅，面一寸寸泛白。

仿佛已經知曉要說什麼。

“妾想請他助我夢，妾想見一見小葉子。”

果真如此。

小葉子。

他們的兒。

原是橫旦在他們之間永不能的傷口。

今日提起，當是自己人生盡頭最后的愿。

便也無所顧忌。

而他，卻是當人生新的開始。

便也再無畏懼。

若他早點有勇氣說，便也不必傷這樣。

蕭晏抬眸深吸口氣，回淚水，長睫下。

他握在掌中的手不曾松開，只笑了笑道，“不用換，我會讓蘇合給你好好治病，也會讓他幫你見到小葉子。”

“蕭晏以大鄴山河起誓，若違此言，祖宗不佑，天地不容。”

葉照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掩口咳了兩聲，方道，“殿下何故如此厚待妾？”

蕭晏沒有回應，只將掌中的那只手又握得些，挲半晌，終于松開。

“的難嗎，起靠靠？” 蕭晏低聲道。

葉照點點頭。

他扶坐好，轉端來藥喂。

藥到畔，葉照不自覺地讓過一瞬。

蕭晏自嘲，自己飲了，然后又舀一勺喂去。

葉照羽扇般的睫撲閃了幾下，抿口吞咽，“對不起……”

“別說了。”蕭晏給喂第二勺，第三勺……

湯藥見底，蕭晏給漱口凈手，還不忘用帕子了角。然后手將鬢角發攏在耳后，將被子往上掖了掖。

這些都做完，他還坐在榻畔，抬眸看。

“殿下有話說？”葉照看出他的反常。秦王殿下，不是伺候人的主。

“阿照，我能照顧你一生，我也想照顧你一生。”

“所以，還是方才一問，殿下何故如此厚待妾？”

日影偏轉，四月春濃烈。

和影，格外清晰。

蕭晏原是半渡了，半在影里。

如今他往后退了退，便整副子都被日攏住了。

大片影落下，不偏不倚橫在兩人中間。

葉照還發著燒，上是燙的，骨是寒的。

本能地尋而去，往外偏了偏子。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