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司珩自然地將云婳抱坐在上,問:“司音同婳婳說什麼了?”
“其實也沒說什麼。長公主就是問我‘喜歡一個人是什麼覺’?”云婳到現在也沒想明白司音為什麼要問這個。
云婳低頭擺弄著司珩搭在上的修長手指,蹙眉問:“長公主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覺嗎?那怎麼還說喜歡沈既白呢?”
司珩看了眼掌心里的荑,本就小巧的手,和他掌心相對時,更顯得小玲瓏。
隨口道:“大概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因為一切得來的都太容易。”
云婳沒太懂地轉過臉看向司珩。
司珩神微頓,道:“司音從出生開始就無限殊榮和恩寵,甚至不用去想自己喜歡什麼,別人便會揣測著捧到面前。而不愿意嫁的瓦達爾王,卻是皇帝心為挑選的夫婿。”
云婳恍然——原來是被寵壞的孩,不識,更不懂,因為已習慣被……
如果司音是被寵長大的,那司珩呢?
云婳勾了勾司珩的食指,彎起眼睛漾著的笑,輕聲問:“那殿下小時候呢?”
司珩對上云婳期待的眼神,遲疑半晌,慢慢側過臉向窗外,卻沒有說話。云婳也不著急,只是乖巧地等待。
遙遠的記憶并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變得模糊,反而每隔一段時日便會在司珩腦海反復出現。只是遇到云婳后,他已經很去想以前的事了。
他小時候是怎樣的?
從他有記憶開始,便知道所有人都不喜歡他,包括他的母妃和父皇。
那時的他總是一個人蜷坐在暗紅的宮墻下,時而抬頭向天上群結隊的飛鳥,時而低頭看著石間三三兩兩的螞蟻。
天上地下萬皆有同伴,唯他只有自己,甚至連影子都吝嗇與他為伴,因為那是連璧日都照不到的暗角落。
他明明很聽話,可母妃就是不喜歡他,看向他的眼神永遠帶著濃濃的怨毒。
可即使這樣,當他第一次被司玨打了后,他仍想著要將傷口藏起來,他不想母妃擔心。
他忍著鉆心的疼,踩著木凳在柜子上的藥箱里翻找藥,又獨自在榻上悄悄纏好流的手腕,再笑著去幫母妃擺好膳食。
然而,母妃卻說:“上一邊吃去,我不想看見你。”
他習慣且練地端起碗筷走到宮殿的角落,背對著安靜地吃,不發出一點聲響。
照進寂靜的宮殿,投落出兩道凄凄冷冷,卻永不相的影子。
后來的某一天,他看見六哥只是摔了一跤,便哭著撲進他的母妃穎嬪娘娘懷里,而穎嬪娘娘則心疼地抱住他,不停地安。
他便想若是母妃知道他傷了,是不是就會多和他說話,是不是也會關心他?然而,他又錯了。
當他拖著被打臼的手臂和流著的角回到寢宮時,母妃只是嫌棄地瞥了他一眼,道:“活該!”
那天帝京下了場夾雜冰雹的大雨,他站在雨中,仰頭著黑云布的天空,任由堅的冰雹砸在上,覺不到疼,也覺不到冷,更覺不到生的。
從那以后,司玨他們怎麼欺凌他,他都不還手,也不求饒,是因為他本就不想活……
無妄——便無痛亦無歡。
想到這兒,司珩閉了閉眼,收回向窗外的目,語氣尋常地說:“本王小的時候沒有人喜歡,就連母妃都說我是孽障,本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云婳難以置信地看向司珩,眼淚瞬間涌上眼眶,心口堵得發疼,這般傷人的話,他卻說得云淡風輕。
云婳努力下哽咽,角有些抖地去吻那雙看似平靜無波的漆眸,聲道:“不好聽的話不要往心里記,在我心中殿下就是最好的人,我最喜歡殿下了!”
他早過了在意那些話的年紀,時間不能淡化記憶,卻能讓人變得麻木……
司珩著云婳真摯澄的眉眼,忍不住笑了。攏著的頭按在他頸側,咬了下的耳尖,寵溺道:“小呆子。”
話音剛落間忽然涌上一腥熱,司珩皺了下眉,快速掏出懷中的雪帕,掩在口上,抑地低咳了聲。
云婳想抬頭和司珩說話,卻被他按在頸側不了,只能嗡聲說:“殿下要相信我,我會一直陪著殿下的,知不知道?”
司珩垂首,用下頜蹭了蹭云婳細的臉頰,語中帶笑低聲哄著:“知道。”
眼神卻盯著手中染的帕子,薄勾起的淡笑凝著苦——可本王不知道能不能一直陪著婳婳……
“不要按著我的頭,我不過氣了。”云婳揪了揪司珩的襟,掙扎著要起來。
司珩藏起雪帕,松開對云婳的鉗制。
云婳歪頭打量著司珩,見他神如常,眼中甚至還蘊著幾分輕淺的笑,便不疑有他地跟著彎笑了。
然后,尋了個輕松的話題,問司珩:“晚上我們一起輔導歲歡和麟兒的功課,好不好?”
司珩將云婳往上抱了抱,抬手將垂落的鬢發掖至耳后,眸底深藏著貪,沉聲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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