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筠枝轉過，飛快朝外看了眼，不聲地后退半步，拉開與他的距離。

這才答道，“這很可怕嗎？”

見過最險惡毒的人心，也曾過骯臟不堪的泥沼，而大理寺雖有酷刑令人膽寒，卻能震懾世間種種魑魅魍魎。

怕嗎？

“我不怕。”

這答案和顧凜忱意料之中的一模一樣。

他目在那張干凈得毫無瑕疵的臉上停留片刻，這才垂眸，拿起一旁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水，遞到手邊。

審訊房里的線昏暗，白瓷杯盞卻依舊朦亮，甚至泛著的澤。

孟筠枝好奇，“這里還有白瓷杯？”

“嗯，”顧凜忱低低應了句，“放心，是干凈的。”

這茶是看到來了，才特意讓人拿進來的。

孟筠枝接過杯盞，將茶水一飲而盡。

“大理寺牢獄向來不是什麼干凈的地方，這里每日都有人因為酷刑而昏死，每日都得有專人來打掃刑房中的跡。”

看著飲下茶水，顧凜忱驟然朝大步近，視線盯著，“而我，日日與這些相伴。”

男人高大拔的軀將罩住，上那清冽的氣息掩蓋了縈繞在周圍的腥氣。

孟筠枝仰頭回視他，說了句看起來不太相關的話，“日后，大人歸府時，還請記得凈手。”

然而顧凜忱卻聽懂了的話外之意。

說日后，便是他們親的以后。

這是，在給他立規矩嗎？

顧凜忱心底甚至漫起些若有似無的愉悅，卻故意反著問，“若我不呢？”

孟筠枝抬眸看他，秀眉微蹙，只覺這人是不是在故意找茬？

正要開口時，就聽到敕奕的聲音自外頭傳來，“大人。”

孟文康已經和趙理說完話，往這邊過來。

聽到腳步聲，沒再說什麼，直接轉去了孟文康邊。

男人眸幽幽，視線落在那道纖瘦韌的背影上，直至拐過通道拐角，他才收回視線。

目轉而落在桌上那白瓷杯上。

瑩潤亮的杯口上，有淡淡的嫣紅，是的口脂。

顧凜忱手，指腹輕輕過那抹，眼底翻涌著暗郁。

他的姎姎，果然沒讓他失。

趙理配合著大理寺做完了詢問，就被孟文康孟筠枝父二人接回孟府。

他本就和趙煥兩人相依為命，如今趙煥已經死了，他自己又有殘疾，孟文康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他一人孤苦無依，便將人接回孟府休養。

***

立冬之后，落雨靡靡。

初冬的雨不似夏雨那般集，卻帶來更加明顯的寒意。

因為明年春闈，近日來各地已有不學子赴京準備，就連東、西市那些書局的生意，都變好了不。

東市一家名“壹真”的書局開業，店家別出心裁地在明月湖旁的大片草地廊道舉辦雅集。

為了吸引眾多文人墨客前往，壹真幕后的東家甚至還拿出了珍藏的書畫供人欣賞。

因為雅集辦得大，且沒有限制參加門檻，因此來京準備參加明年春闈的許多寒門書生也樂于前往。

此外，亦有不貴門族的子弟參加。

一時之間，初冬稍顯寂靜的明月湖邊又熱鬧了起來。

林窈不喜歡看書，但喜歡湊熱鬧，因此今日一早就拉著孟筠枝一同來到壹真雅集。

兩人相攜著步廊道，道旁皆是書攤，有淡淡的墨香。

孟筠枝打趣，“我的好郡主，難不你好變了？”

林窈笑，“這你就不懂了。”

“這里除了有‘之乎者也’，還有別的書啊。”

“什麼書？”

林窈來到自己喜歡的書攤前，隨手拿起一本，在面前晃了晃，“這種書。”

那赤的“小娘與威猛將軍二三事”幾個字猛地映眼簾，孟筠枝陡然看到，險些沒被拂來的冷風嗆到。

“咳咳咳。”

耳尖漫上一層可疑的紅，推開這本書名看著就不太正經的書。

“壹真書局還有這種書？”

“那當然，”林窈隨手翻了幾頁，“這什麼？”

“這雅俗共賞。”

孟筠枝被的歪理說笑，“說吧，你瞞著長公主藏了多本？”

“你怎麼...！？”

知道的？

林窈話說一半連忙住。

笑著撞了撞孟筠枝的肩膀，“也沒多啦，就是兩個小木箱...而已。”

跟在們后的芙蕖聞言默默扶額。

郡主，您那是兩個小木箱嗎？

那是兩個大木箱。

孟筠枝也沒拆穿，笑著將往那書攤前推了推，“那挑吧，再挑幾本喜歡的。”

“嗯？”林窈好奇，“你不會覺得我看這種書...丟臉嗎？”

“為何覺得丟臉？”

“他們都覺得這是...不正經的書。”

“不正經？有多不正經？”

孟筠枝問得直白，然而怎會不知道這些話本子里的容。

多的是風花雪月，閑談軼事。

可風花雪月之中有對真心赤誠的贊，閑談軼事之中亦有對大靖山河的向往。

“子本就困于禮教難遠行，若是書籍能讓子明事理、賞山河、辨真心，那便值得一看。”

林窈手里捧著那本《小娘與威猛將軍的二三事》，得無以復加。

“你說得對！”

抱著孟筠枝的手臂飛快在肩頭靠了下以示，隨即又快速抬頭，看向書攤后邊的伙計，目炯炯，“把這些書，都給我包下來！”

“啊？...哎！好嘞！”

來壹真雅集的多是備考明年春闈的考生，無論是寒門書生還是貴門子弟，極到這邊的攤位來。

伙計原本都做好了今日這攤位無人顧的打算了，卻沒想到，來了一位貴人。

他趕招呼了其他人過來幫忙，對著林窈笑得見牙不見眼，“貴客，幫您將這些書都裝到木箱里？”

一旁的芙蕖上前，代替林窈應道，“裝好了放到那邊的馬車上。”

“是是是，好嘞。”

“保準給您裝得整整齊齊。”

孟筠枝和林窈就這麼站在一旁，看著他們裝箱，直至兩名伙計合力抬著木箱往馬車那邊走去，們才收回視線。

然而剛一轉過頭，就看到兩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