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哪里會有懦弱的母親，母親為了堅持到現在，曾經看過一篇有關植人的報道，那個全家寄予希的植人清醒后說的第一句話是殺死他。

因為植人不要承痛苦，還要放下一切尊嚴。

可楚棠每次去醫院看母親，醫生都告訴，母親能聽到說話，能到的。

楚棠不知道陸應淮與秦婉的關系是好是壞，但想，陸應淮既然能來看秦婉，想必還是在乎秦婉這個母親。

陸應淮目飄遠，秦婉那張總是蒼白和怯懦的臉出現在腦海中，他努力搜尋與秦婉相關的溫馨時刻，但他很快發現，有的好時里總會出現一道嚴厲刻薄的影，后來秦婉患上嚴重的神疾病，糊涂起來連他也認不出，他也就不再奢求什麼了。

說不奢求，實際上小小年紀的他還是會躲在被窩里向神明祈求，他連祈禱都小心翼翼不敢貪心，求來求去不過兩件事。

秦婉教他彈完那支鋼琴曲。

秦婉帶他去游樂園。

可終究一件沒有實現。

思緒回籠，陸應淮的線抿得很直，他像是在說服自己面對殘酷的現實，不要沉醉在虛無的夢境之中。

他譏諷地勾起角，眼底冰冷，“矯。”

在陸應淮重返墓園那一刻起，天上的烏云就緩緩散開，這會兒霞從云層出來，金黃的太芒頃刻間灑便整座墓園。

楚棠頭頂的大傘撤去，金落在秦婉那張傾城溫的臉上，陸應淮出神地看了秦婉的照半天，秦婉也好似溫地回以注視。

心里被奇異的覺脹滿，陸應淮不愿多待，轉就走。

楚棠還呆愣愣地靠在墓碑上，陸應淮抬手按太，沉聲：“還不走，要我請你？”

楚棠聽見這話忙爬起來，亦步亦趨地跟在陸應淮后，生怕陸應淮會拋下。

從墓園回到陸家，陸應淮沒跟正在客廳沙發上坐著的陸文禮打招呼，更是視白盛萍為空氣，越過他們上了樓，期間一直沒出現。

晚上，到了飯點的時間，傭人已經把菜上齊了也不見陸應淮出現，老爺子知道陸應淮心中有氣，陸應淮向來高傲，不容他人侵犯自己的領地，但陸氏家族的子孫，最忌諱的就是用至深，都得徹底斷絕。

陸應淮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他這個當爹的自然有教育的責任，于是扭頭吩咐陸錦川：“老二，去你大哥下樓吃飯。”

陸錦川犯難，他怵陸應淮這個大哥不是一天兩天，又不敢忤逆老爺子，只好用眼神給白盛萍求助，白盛萍見自家兒子這幅慫樣就來氣，沒出息的家伙！都要矮陸應淮一等！

白盛萍在心里罵歸罵，還是替陸錦川想了辦法，笑著使喚旁坐著的楚棠：“你去，錦川這幾天忙子公司的事累垮了，讓他多休息。”

楚棠點頭應下，忐忑地上了樓。

從陸家人的神態中就可以得知陸應淮今晚心很是不佳，誰也不愿意撞到槍口上去，這個時候就了工人。

楚棠站在陸應淮的臥室門口輕輕敲門，門沒鎖，試探地了聲“大哥”，先是進半個腦袋，沒聽到臥室里有靜后大著膽子將上半部分都探進去。

房間里沒有人，楚棠輕手輕腳一扇扇推開二樓的其他房間。

還是沒找到人，只好拿出手機撥通陸應淮的電話，電話鈴聲響了會，無人接通。

楚棠將手機揣好，沒有再打第二遍，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了一個陸應淮可能會去的地方。

上到三樓，忽視掉各類娛樂房間，徑直走向隔音極好的琴房。

琴房的門很笨重，楚棠費了大勁才推開，剛進琴房就被滿室的酒氣熏得捂住鼻，滿地的空酒瓶讓無從下腳。

陸應淮醉得不輕，但坐姿筆，舉手投足都矜貴不可言，楚棠聽出他正在彈奏的曲子有幾錯誤，并沒有打斷他，等他彈完才避開地上一個個酒瓶走過去。

楚棠注意到掉落在鋼琴旁的一束鳶尾花，鳶尾袖扣，鳶尾花……陸應淮頭一次將喜好暴得這麼明顯。

這花多半是秦婉最喜歡的花。

楚棠見花束可憐地躺在地上，生了憐惜之心，彎腰去撿花。

陸應淮覺察到有人進琴房，但他的意識很混，此刻在他看來，楚棠的影與死去多年的秦婉漸漸重合。

楚棠把花束放在鋼琴上，見陸應淮不知什麼時候紅了眼，看上去正在失控的邊緣，辨不清陸應淮眼中的緒，被未知的恐懼錮住脖子，慌忙想要解釋，但陸應淮先開口了。

“你為什麼要出現。”

楚棠惶恐不已，連敬辭都忘了說，解釋道：“我來……”

的話戛然而止。

陸應淮環住了的腰，像一個小孩依母親那樣，將腦袋在前，聲音破碎到讓人心疼——

“母親，這是這麼多年來，您第一次來夢里見我。”

楚棠意識到陸應淮將自己誤認秦婉了，但又不敢打破這寧靜詭異的一幕。

陸應淮像個執拗尋求真相的孩，抓著楚棠的襟一遍遍問：“母親，您討厭我麼？”

楚棠毫不懷疑陸應淮下一秒就要哭出聲來，不知道陸應淮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話，但為了讓陸應淮快點放開，好下樓差，想起了陸應淮臥室里那張與秦婉的合照，深吸一口氣，輕地拍著陸應淮的發頂，給予他安。

“沒有哪個母親會討厭自己的孩子。”

但這話激怒了陸應淮，陸應淮像頭發狂的野大力將楚棠推開，他背靠琴，冷汗將他前額的頭發都打了，只是頃刻間他就徹底清醒。

秦婉最討厭的就是他了。

他是商業聯姻的產，更是秦婉不幸生活的開始，要不是因為，秦婉不至于又被陸文禮捆在邊多年，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陸應淮不復剛才的醉態，冷漠地看向楚棠。

“弟妹，今晚的事你要敢說出去——”

話頭止住，其中的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楚棠被嚇得瑟瑟發抖，舉起三個指頭發誓：“大哥，我保證不說出去。”

陸應淮哪會讓楚棠好過，完全釋放迫信息，“弟妹，你是知道的，我很討厭自作聰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