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的春三月，已經是草長鶯飛，楊柳飄飄。

    太當空的時候，一件旗袍就能出門，下雨的時候倒是寒氣人，沈南梔在屋子裏披上一件綢緞的披肩，在繡房裏陪著做旗袍。

    偶爾練練書法，練練水墨畫，到時間了就進廚房做些七八糟的食，什麽小龍蝦包子，辣條餃子，做些稀奇古怪的食，兩個人在餐桌上開盲盒。

    一餐過後，沉了半日的天終於開始下雨。

    在臥室午休，沈南梔將二樓臥室的窗戶打開，出去的屋簷遮擋住雨水落不進屋。

    沈南梔撐在桌麵上看，遠青山被雲霧籠罩著，青磚白瓦的古鎮被煙雨罩住，活一幅丹青水墨畫。

    矮牆門外邊有一人在撐傘，站在高看不見他的臉，但是段極佳，修長的形被西裝革履包裹住。

    傘麵下能看見一隻手，骨節分明，皮白皙，手背的青筋明顯，吸引著人的視線。

    那人在門前停下。

    沈南梔的心髒驟停了瞬間。

    在下一瞬間就急劇跳，因為那人撐著傘仰起頭，傘麵跟著朝後移，出那張臉。

    沈南梔愣怔半晌，撞進他漆黑的眼眸裏。

    隔著幾米的距離對著。

    看不清陸時矜的神變化，但是男人下意識抿吞咽口水，好似在張。

    沈南梔也知道，比視力還好的男人一定能看清楚的變化，那一瞬間的慌張無法掩飾，遠不如自己表現得那般灑。

    快速把窗戶關上，背過去雙手撐在桌麵上，骨節抓住桌麵。

    他怎麽會來，事過去近一年，他怎麽會來啊？

    怎麽會…

    這十個月，沈南梔都生活在這方寸大的院子裏，在閣樓休息看書，在一樓繡房畫畫練書法，在院子門前的空地種花，有時候三幾天都大門不邁，已經被這種寧靜的生活浸潤著心脾，仿佛忘記了一切煩惱。

    不去關注外界，更不關注遠在幾千公裏之外的京北發生的事。

    陸時矜…

    這個人，這張臉，都好像是存在了很遙遠的記憶裏。

    但是此刻他就站在麵前，沈南梔突然很驚慌地發現。

    其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寧靜，至這份麵對陸時矜也能自如的寧靜，是裝出來的。

    不知是過了多久。

    窗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閣樓裏回響起喵喵的喊聲，沈南梔打開臥室的木門，踩著樓梯下樓，在堂屋門口的置架上取下一把傘，撐著走進雨裏。

    堂屋到大門口的幾米小路上鋪著石板，年久，石板上有不細小的坑窪，裏麵積聚著雨水，踩一腳，就會發出細小的咕嚕聲，混合在雨聲裏。

    沈南梔踩著一雙矮高跟綁帶式的鞋，旗袍裏麵搭配了一條白紗，上配著披肩，整個人融進煙雨裏。

    大門打開，陸時矜抬頭的瞬間麵錯愕，他張地咽了下口水，結。

    “南…”

    像是啞了許久的人不知道開口的方式，第一次沒功，陸時矜在沈南梔沉寂的目裏，又喊了一聲。

    “南梔。”

    小心翼翼到沈南梔以為自己聽錯了。

    一個門框之隔，沈南梔站在門裏麵，下心中的思緒，倒不是怕陸時矜又來強的，那麽多事橫亙在兩人之間，當時能走得利索，就說明陸時矜是不會再做什麽的。

    但是已經習慣這一份平靜，並不想任何人來打破。

    的心靈有一個防線，隻有與過去做隔斷，才能守護那一方平靜。

    沈南梔沉聲問：“你來是做什麽？”

    “來看看你……”

    隻是來看看，陸時矜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說不定這句話說完的功夫，沈南梔就會摔上門，所以他抓這點時間，不加掩飾地一寸一寸描繪著沈南梔的眉眼，眷又纏綿。

    男人近乎‘骨’的眼神讓沈南梔有點不爽，擰眉：“沒事請回吧，你知道的，我不喜歡你來打擾，前十個月你做得很不錯，繼續保持，可以嗎？”

    “我…”

    陸時矜剛想說話，解釋自己真的隻是來看看，沈南梔已經後退一步，將大門關上，撐著傘進門。

    “誰啊？”

    在堂屋門口站著，懷裏還抱著喵喵，沈南梔進屋後把傘放在置架上，“問路的。”

    問路…

    虧想的出來。

    但是沒拆穿，跟著進屋去了。

    南淮三月的雨夜還是很冷的，年齡大，偶爾會把小圍爐生起來，晚上幹脆在圍爐上熬點湯，就著小菜吃上熱乎乎的一餐。

    小煮鍋還剩下大半碗的湯，剩下的多是排骨，看把剩下的菜裝進碗裏，見起，說：“給外麵送去也好，喝點湯暖和一下，站了一天……”

    “……”

    正要往廚房走的沈南梔一時無話，這一天也沒開過大門，怎麽就知道門外是誰。

    想起自己這一下午的惴惴不安還有不安寧的思緒都來自門外那個人，沈南梔就沒有好心。

    “我沒說要端給他，他願意站就站。”

    啞口，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老老實實在圍爐邊攤開手烤火，老人家九點就要睡覺，沈南梔守著最後一點爐火遲遲不肯走，幾次看向大門，最終還是認命地走出去。

    年久的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響，大門口隻有一盞暖黃的燈，照在陸時矜冷了一下午有些蒼白的臉上，沈南梔撐著傘與他對，眼神冷得比今夜的雨更勝一籌。

    “春雨寒，陸總請回吧。”

    陸時矜想不到還會出來，雖然他的目的也是想再看一眼，陸時矜手中的傘慢慢掌，隻見他彎曲著膝蓋，昂貴的西服麵料與混合著點點泥土的髒水來了個接，他的膝蓋直直地抵著地麵凸起的尖銳部分。

    他似是覺不到一點疼。

    雙眼赤紅。

    “南梔，再給我一個機會吧。”

    沈南梔沒想到他會來這麽一出，這是要不依不饒了？他不是說隻是來看看嗎？

    沈南梔想到這裏，眼神冷得徹骨，後退一步：“陸先生，男人的膝蓋遠不如人的眼淚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