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頭。
濮站起,就這麽杵在雨裏,陪著:“我跟你一塊兒等。”
“我認識你媽。”
…………
濮的突然出現,讓趙汐到措手不及。
其實早在懷孕那年,就見過濮。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他,或許都快忘了這個短暫出現在自己人生裏的男人。
那時候濮剛得知結婚,突然出現問過得好不好,問需要什麽。
最後吞吞吐吐,不講道理地問能不能跟竇安國離婚,跟他結。
趙汐當然是覺得這個人莫名其妙,他不要再找自己。
而這一次過了快十年,他再出現。
濮看到臉上的傷,什麽話都沒問,讓跟著他走。
讀書時候的那點在意,甚至不足以為心和喜歡,趙汐的工作,家庭,孩子都在這裏,又怎麽放得下。
被這突如其來的偏袒和在乎了,可是,也覺得他太瘋了。
濮毫無意外收到的拒絕,被雨淋著的眉眼更黑了點,頷首,直接放話:“他什麽,在哪兒。”
“你不願意跟我走,那我教教他該怎麽好好過日子。”
趙汐嚴厲拒絕:“你不要這樣!!”
“不要管我的事。”想起上學時候的事,無奈地提及:“你就甘心被別人說一輩子壞種嗎?當年你就非要為了我拳頭,最後連學都沒得上。”
“現在過得好好的,又要因為拳頭毀了所有嗎?”
偏頭,看了眼一直站在屋檐下等著自己的兒,眼神不忍,“濮,我們沒什麽,我用不著你做什麽。”
“我的婚姻很失敗我知道,我會自己理。”
“有時候外人摻和,反而會幫倒忙。”
濮渾,心也仿佛了這個狼狽樣子。
“你跟著我,至不氣,不挨打。”
趙汐搖頭,無視他來的手,“我們不是一路人。”
雲千被媽媽抱起來,回頭又了眼他,“媽媽,你和叔叔說什麽啦。”
“沒什麽,”走得很快,雙眼通紅:“不許跟你爸說我見過這個叔叔,聽見沒?”
…………
就此,濮做出了人生中最後悔的兩個選擇。
一個,是聽了趙汐的話,放棄用拳腳教訓那個狗雜種。
第二個,是不甘心地非要搬到住所附近,頻繁地闖的生活,糾纏不肯放手。
邵臨因為沒錢吃飯從家裏追出來找親爹,撞到的那一幕,就是這個時候發生的。
濮對趙汐完全袒了自己的喜歡,對他而言,趙汐是獨一無二的救贖,一輩子都放不下的白月。
而趙汐卻不願接他的,也無法想象和濮這樣一個人擁有未來。
濮有錢,也願意為了徹底放棄之前昏聵浪的生活方式,和好好過日子。
可是即使是這樣比當下好一萬倍的人生,也不是趙汐想要的人生。
所以拒絕。
趙汐的白子,濮的黑靴子。
兩人在傘下拉拉扯扯,各自掙紮的表在雨坑的倒映下清晰殘酷。
因為濮的頻繁出現,哪怕趙汐足夠謹慎,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還是被鄰裏街坊看到,落在本就一事無的竇安國耳朵裏,更了他發的由頭。
之後,雲千的家裏發了一陣比之前更加駭人的爭執與毆鬥。
“都是因為你們!害得老子在外面扣綠帽子!!讓人笑話!你個臭娘們……”
“你還來脾氣了?!!”
“老子告訴你,你想跟他跑,門也沒有!我就是死我也不會跟你離!!”
“你趙汐活該給我洗一輩子腳!做一輩子飯!”
“我沒什麽對不起你的!竇安國我告訴你,我跟他沒什麽,我跟你也過不下去了!!”
“啊!!竇安國你個畜生!啊!!”
雲千聽到母親的慘,終于忍無可忍,抱著小小的出了臥室,哭喊:“爸爸!你別打了!!”
竇安國停下手裏的作,指著:“你給我滾回去,再敢出你那屋,我連你一起教訓!!”
“賠錢的玩意,信不信我連你一起掐死!”
小雲千捂著耳朵,哭得滿臉眼淚,搖頭大喊。
“別打媽媽,別打媽媽……”
或許是因為靜太大,這一次的爭執引來了樓下鄰居的敲門勸和。
居委會介了他們家的紛爭,最終竇安國撐不住力收拾包裹回了老家暫住。
居委會的街坊們不僅為們母爭取來了短暫的安寧,并且願意幫助趙汐起訴離婚。
趙汐最後和濮談了一次,這一次,希他永遠不要再出現。
他們對話的容至今無人知曉,從濮果決的離去或許能猜到,趙汐的言語必然是狠心的。
可濮剛從趙汐的生活裏退場,回到邵家十四年,仍然懷恨在心的邵漫就得知了這些。
當年天真單純,以為濮偏偏對自己有獨鐘,拋棄一切跟他私奔。
得知懷了孕,濮坐在窗口了一晚上煙,最後讓把孩子生了的時候,邵漫都覺得,自己是幸運特別的那個。
甚至覺得,濮想為了他們的孩子浪子回頭,和立真正的家庭。
可是當兒子出生,邵漫才從醉酒的濮口中得知——自己當初只是因為和趙汐長得像才被他看上的。
這些年在濮上得到的所有偏和特殊,都是因為另一個人。
莫大的辱刻畫在金尊玉貴的人生中,邵漫恨了這一切,連襁褓中的孩子都不要,求著家人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讓回歸邵家,繼續做的邵家大小姐。
濮和邵臨是人生中最大的錯誤和污點。
但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趙汐。
無可救藥地被濮吸引,哪怕到最後這麽恨,還是濮。
于是選擇將所有罪責全都推給那個素未謀面的人,并心生毒計,找上了趙汐的丈夫竇安國。
離開濮之後的幾年,都有找人持續跟蹤濮,監視他的生活。
趙汐剛要懷孕那年和濮見面的時候,的保鏢恰好拍到這一幕。
邵漫把照片給竇安國,告訴他,趙汐和濮是老相好,然後笑著提出了一些問題:“你有沒有覺得你的兒漂亮過分了?”
“明明自己相貌平平,但兒這張小臉長得是一點病都挑不出來。”
“媽媽漂亮,夠麽?”
“他倆這麽多年糾纏不清,你就沒懷疑過,你疼了十年的兒,是自己的麽?”
就這四句話,徹底激怒了疑神疑鬼的竇安國。
也徹底落定了這場姻緣糾纏的悲慘結果。
…………
那天下午對雲千而言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
放學跟同學在公園瘋跑了一大圈,口幹舌燥地回了家。
剛進家門,看到門口擺著父親的行李箱,猜到回老家的父親回來了,頓時心不太好。
但是跑得太了,顧不得這些,先去找水喝。
就在這時,端起餐桌上的玻璃杯裏的明就往肚子裏灌。
聞到白酒的濃重味道時,想住已經來不及了,一大口白酒順著嚨火辣辣地下肚,嗆得咳嗽了半天。
才知道自己錯喝了父親在家喝剩下的白酒。
十歲的孩第一次沾酒,就是這麽烈的高度數二鍋頭,雲千喝了好多水稀釋,卻還是覺得渾難,歪歪擰檸地回了自己的臥室,倒頭就睡,一覺不醒。
再醒來的時候,窗外的世界已經完全漆黑了。
雲千聞著一酒味混著奇怪味道的氣息醒來,捂著生疼的頭渾渾噩噩爬起來。
“媽……媽媽……”
門外沒有回應。
奇了怪,這個時間,媽媽早就該回家做好飯了。
雲千搖搖晃晃下了床,推開了臥室的門,走出去三五步——徹底僵在了原地。
眼前的這一幕,就此奪走了純白的年。
原本溫馨的家到破爛,所有陳設都被砸了個稀爛,家沒了家的樣子。
冷白的頂燈照著客廳的慘狀,地板上綿延不絕的鮮幾乎滲進了每一條磚,甚至快要順著走廊漫到的臥室門口。
白天還笑眼盈盈送上學的媽媽此刻就躺在那裏。
趙汐衫淩,全被浸,上的目驚心。
趴在地上,眼皮半垂,目空,早已沒了生命力。
在地板上的手甚至還朝向兒臥室的方向,長的跡被拖行了一段,似乎倒地後試圖往前爬過,但最終無力地停在這裏。
那一刻,雲千呆若木地站在原地。
看著已經死了的母親,自己的魂魄仿佛也被走了半條。
全世界被染遍,不管看向哪裏,都是死亡的紅。
雲千兩眼發黑,倒了下去暈厥不醒——直到有人發現這家發生的慘案,報了警。
們母二人一個被送往檢機關,一個被送往醫院養治。
在醫院的昏迷期間,醒過一次,可惜上哪裏都不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沒醒的時候,大人們的對話徹底擊碎了的心。
警察告訴趙汐的家人,竇安國已經落網,經過他們初步調查推測,趙汐和竇安國在爭執過程中,竇安國不慎用刀捅傷了的腹部,趙汐倒地後,他以為自己殺了人便逃逸離開。
但趙汐當時到的并非致命傷。
倒地後,應該呼喚了很久在房間裏的兒。
趙汐被毆打後又了刀傷,早就不了了,知道兒在家,和丈夫毆鬥的過程中都沒敢讓丈夫知道兒在。
直到自己命垂危的時候,才開口,巍巍地一遍又一遍呼喚著兒的名字。
“雨……小雨……”
“媽媽……媽媽疼……”
“小雨,出來幫幫媽……”
“小雨……媽你呢……”
“雨啊……”
明知道兒回家了,可卻怎麽都不出兒。
包裏的手機和家門都離得太遠了,本沒力氣站起來。
不想死,想讓兒幫自己打急救電話。
可是兒不出來。
趙汐拼盡了力氣往前爬,生怕是兒在自己回家前就遭到了丈夫的殘害。
拖著流的,一寸寸往前爬,猩紅的眼淚與鮮融為一。
…………
趙汐當時的并不是致命傷,但由于竇安國的逃逸,由于雲千誤飲了酒的昏迷——最終死于失過多。
是生生流流死的。
十歲的雲千躺在病床上聽到這一切,原本不了的突然發作起來,雙眼充脹,對著天花板尖出聲:“啊!!!!”
發了瘋一樣地撕撓自己的臉,打自己的頭。
害死了媽媽。
如果不喝那杯酒,當時父母爭執的時候就能出去幫媽媽,那樣媽媽就不會被捅,後面的一切一切都不會發生。
都怪,都怪!!
媽媽流著,拼了命喊的時候,在幹什麽?
在屋子裏睡大覺!!
媽媽該有多絕啊。
的媽媽在外面一點點流逝生命,而,明明就在家裏。
明明就在家裏。
雲千痛不生,瞬間産生強烈的自毀行為,嚇得所有醫護人員撲上去攔。
被醫生抱在懷裏,把自己的咬到發爛,可再強的痛覺都熨不平心裏的苦,和對自己的高度厭棄。
“媽……嗚嗚……媽……我要媽媽……”
“我要我媽媽……”
民警惋惜又心酸,對此十分憾。
強烈的刺激下,雲千再次昏了過去,再醒來,就不太記得以前發生的事了。
只剩下一腦子沒有來源的悲傷和痛苦,于是沒來由地躁郁,頻頻試圖自殘,自殺。
所有用異樣眼打量的路人們,本就無法想象這個十歲孩上發生的事。
只覺得雲千是個瘋小孩,是個總吵吵鬧鬧的累贅。
直到趙汐的遠方表兄輝帶著妻子找上了這家醫院,找到了孤苦無依,又患上失語自閉癥狀的雲千。
…………
賀柏高講完了他所知道的,留下只喝了一口的咖啡,率先離去。
雲千呆呆地坐在原地,盯著桌面上的咖啡,角還留著半個小時前的僵弧度。
實際上賀柏高只講了他知道的事,但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撬開一條,裏面的災難與痛苦就會噴湧而出。
對方的講述像一把鑰匙,扭開了封鎖十年的記憶之鎖。
爭吵,家暴,“出軌”,醉酒,鮮,死亡。
雲千全都想起來了。
往日的靈和采隨著一分一秒,從漂亮的桃花眼中溜去,消散。
忽然知道為什麽自己怕。
為什麽怕噪音。
為什麽沾了酒就發瘋了。
原來是這樣。
原來自己忘記的過去,是這樣的。
原來是這麽一個罪孽深重的人。
害死了媽媽的,罪該萬死的,竟然借著失憶嬉皮笑臉地活了十一年。
一直痛恨的,夢裏糾纏自己的人,是媽媽吧?
竟然一直覺得,自己的媽媽是恐怖的鬼。
一直媽媽是鬼啊……
哈哈。
哈哈……
雲千擡起抖的手,放在桌面上,緩緩撐著站起來。
好像有點不能呼吸了。
咖啡店的落地窗剔寬敞,了一眼外面絢爛紫紅的夕,忽然想對邵臨說一句對不起。
說好的晚飯,可能……要失約了。
雲千往外邁了一步,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整管都冒著鐵鏽腥,捂住,咳出了一口紅痰。
看著手心裏的鮮,下一秒,直直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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