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姨媽聽出況承止話里的諷刺意味，面赧然，沉默好幾秒才憋出一句：“承止，你怎麼能這麼說話，我都是一片好心！”

況承止才不吃這套，慢條斯理把話拋回去：“不起，這好心您自個兒留著響應三胎吧。”

快五十歲的表姨媽：“……”

其他三姑六婆們眼瞅著氣氛不對，趕轉移了話題，誰都不再提生孩子的事。

況承止摟著詹挽月跟他們應酬了幾句，之后被一個叔公走了。

他們人前親了一會兒，實則誰都沒跟對方說一個字。

人多口雜，況承止跟表姨媽這點口角，沒多久就傳開了。

從山腳去墓地的路上，況芝蘭把詹挽月到邊說話。

況芝蘭一開口便是指責：“你怎麼能攛掇承止跟表姨媽起爭執？今天是老爺子忌日，場面要是搞難看了像什麼樣子。”

詹挽月淡聲反駁：“我沒攛掇他。”

況承止主意這麼大，說話做事，豈是別人能攛掇的。

況芝蘭未免太看得起了。

況芝蘭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輕哼一聲，改了說法：“就算你沒攛掇，他也是為了你才跟表姨媽起爭執的。”

還不忘捧高踩低：“闕闕比你懂事多了。你來京北這麼多年了，為人事怎麼還跟木頭一般，真是朽木難雕。”

詹挽月跟況承止結婚五年了，況芝蘭不僅沒對這個侄媳婦改觀，反而越來越覺得礙眼。

有詹綰闕這個珠玉在前，詹挽月不管怎麼做，在況芝蘭眼里都只有錯。

時至今日，況芝蘭還是希詹綰闕能為的侄媳婦。

這樣的話詹挽月不知道聽了多，可惜每聽一次，還是覺得刺耳。

詹挽月輕吐一口氣，住緒，問：“那姑媽覺得我應該怎麼做？”

“這還要我教你嗎？你應該從中調解！”

況芝蘭瞥了詹挽月一眼：“再說你表姨媽也沒做錯，你跟承止結婚都五年了，還沒懷上孩子，推薦專家給你就是出于好心，偏你不領。”

孩子這事兒對詹挽月來說就像心頭的一刺，提一次扎一下。

詹挽月努力維持表面的平靜，提醒況芝蘭：“姑媽怕是忘了，我們一年也見不了幾面。”

要是能憑空懷上孩子，不是況承止頭上冒綠，就是變異了。

“那能怪誰？還不是怪你！你要是能討到承止的歡心，他能常年待在國不回來嗎？”

況芝蘭越說越激：“承止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現在一年到頭都見不到他幾回，聚離多，你有沒有考慮過我是什麼心？”

“我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老爺子當初真是一意孤行，作孽啊！非要棒打鴛鴦，撮合你和承止結婚，只因你才是詹家的脈。”

“如果當初是闕闕跟承止結婚，他們的孩子早就上兒園了，我們一家團圓，怎麼會像現在這樣分隔兩地。”

況芝蘭不斷往詹挽月心里扎刀子，鈍痛不止，心好像變了一攤淋淋的爛。

詹挽月的手攥拳，聲音微微發：“難道我不委屈嗎？我也是被安排的，姑媽為什麼要把一切怪在我頭上？”

“如果我有的選，我絕不會嫁給您侄子，為你們況家的兒媳婦。”

況芝蘭怔住。

沒想到詹挽月會回。

往常數落的時候，都默不作聲，一副逆來順的樣子。

況芝蘭回過神來，到一種被晚輩忤逆的憤怒，還是一貫瞧不上的晚輩！

死死瞪著詹挽月，正要開罵，余突然注意到一個人。

況芝蘭馬上斷了話頭，沖那人笑道：“你這孩子來了怎麼也不吭聲。”

況承止似笑非笑：“看你們聊得投機，怕掃了姑媽的興致。”

他有意把姑媽兩個字咬得很重。

況芝蘭假裝沒聽出況承止的話外音。

從包里取出本來打算私底下給詹挽月的名片：“你來得正好，省得我說兩遍，這個名片你們拿著。”

況承止接過名片掃了眼。

京北大學第三醫院，生研究中心。

人名后面的職務是院長，姓于。

“于院長是我老同學，是做試管嬰兒的專家，我已經跟聯系好了，你們周六去那邊做個檢查。”

況芝蘭看著況承止，語重心長道：“姑媽知道你不聽親戚們絮叨，但你也不小了，你姐姐婚后第二年就生了照照，你都結婚五年了，該要個孩子了。”

“你們兩個沒分，挽月又有寒的老病，所以我都替你們想過了，做試管嬰兒很合適，孕率高，又不需要同房。”

況承止兩指夾著名片，表玩味：“姑媽你就差沒指著鼻子罵我不行了。”

況芝蘭拍了下他的肩膀：“犯渾！跟你說正事呢！”

又強調了一遍：“周六必須去，聽見沒有？”

況承止漫不經心地問：“這試管非做不可？”

況芝蘭輕呵，意有所指：“你們自己能懷上就不用做。”

短暫的沉默。

況芝蘭只知道他們夫妻關系不睦，卻不清楚他們已經一年沒同房了。

他們又不是草履蟲，可以無繁。

況芝蘭這話誰都接不上來。

都心虛。

況芝蘭一點不意外兩人的反應，默認他們要不上孩子就是詹挽月寒所致。

否則早就有人站出來否決提出的試管方案了。

想到這，況芝蘭對詹挽月的嫌棄又多了一分。

不討丈夫喜歡也就罷了，連為他們家傳宗接代這種事都辦不到。

眼看要到墓地，侄子也在場，況芝蘭不好繼續沖詹挽月發泄不滿，只能收了話：“我要說的都說完了，先去給你爺爺掃墓，孩子的事你們兩個一定要放在心上。”

話音落，況芝蘭先走到了一步。

況承止沖詹挽月晃了晃名片，一臉散漫：“你怎麼想？”

詹挽月的角牽出一抹淡笑：“重要嗎？你姑媽、你家親戚都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由得我想？”

況承止替總結：“那就是不愿意。”

他用名片挑起詹挽月的下，湊近注視的眼睛。

一雙漆黑的瞳孔冰冷又無。

“當初家里讓你跟我結婚，你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不不愿？嗯？”

詹挽月眼底閃過一痛意，快得況承止來不及看清。

迎上況承止的視線，神無波無瀾：“難道你沒有嗎？”

“況承止，你是心甘愿跟我結婚的嗎？”

詹挽月接連反問況承止兩句，落在況承止耳邊，更像是在表達自己的想法。

我有。

我不是。

況承止嗤笑了一聲，腰站直，將名片隨手放進口袋里。

他看詹挽月的眼神只有淡漠。

“有句話你沒說錯，這些事都由不得你。”

況承止勾勾角，輕諷道：“你沒得選，所以當年你嫁給了我，為況家的兒媳婦。”

詹挽月眸微。

剛才駁斥況芝蘭的話，況承止都聽見了。

“現在你還是沒得選，所以你要給我生孩子，為況家傳宗接代。”

“周六上午九點，研究中心見。”

說完，況承止轉過，背對揮了揮手，懶洋洋地往前走去。

結婚生子這些事在他里跟買房買車一樣輕巧，不上心也不在意。

興之所至，盡興而去，沒有一點分離心。

詹挽月失神地用手自己的小腹，好像被發了什麼刻板行為。

秋后的山風裹著涼意，詹挽月站在風里，心慢慢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