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這一覺睡到了下午。
任燈一直在爺爺房間,第一時間發現見爺爺醒了。
放下手里的書,走到床邊,“爺爺,您醒了。”
老爺子剛醒來的聲音啞得厲害,“阿圓,爺爺是不是睡了很久?”
任燈給爺爺喂了口溫水,“爺爺再睡下去就要錯過今天的了。”
話落時,苓姨正好把熬好的粥端進房間。
看見老爺子醒來,苓姨放下托盤,“還以為您要睡到晚上呢。”
老爺子笑著搖頭,“睡夠了,不睡了。”
“阿苓今日這般穿,好看。”
“許久沒見你認真打扮了。”
苓姨抬手了自己挽起的發髻,“頭發是阿圓替我簪的。”
“記著您前些日子說我穿得沉悶。”
聽著爺爺和苓姨說話。
任燈把枕頭塞在坐起的爺爺后腰上。
老爺子靠著枕頭夸贊,“阿圓手巧,這發型襯你。”
老爺子一生潔凈。
苓姨打來水替老爺子洗漱。
任燈見爺爺洗漱完,端起桌上的粥,“喝完粥,我推爺爺出去曬太。”
隨老爺子笑著點頭,雖然神難掩病懨,蒼老面容卻深邃而平靜。
苓姨推開閉的窗戶,出窗臺上花瓶里著的山茶花枝。
窗柩灑下的,落在鮮紅花瓣上,讓這支開得熱鬧的山茶花顯出強壯的生命力。
老爺子靜靜地看著花,角牽起溫和的弧度。
任燈舀了勺不燙的粥遞到爺爺邊。
老爺子咽下粥,“這花是臭小子從茵園折回來的?”
苓姨見老爺子有食,吃得下去東西,笑著點頭,“軻小子一早起來就去了茵園。”
任燈看爺爺吞咽的艱難,放下調羹,替爺爺了。
碗里還有小半碗粥,已經涼了。
把爺爺吃不下的粥放回桌面。
隨老爺子捂咳嗽了幾聲:“那臭小子人呢?”
苓姨坐到床邊給老爺子順背,“才從茵園回來,這會兒在庭院里栽花。”
“吃完藥,我替您換服,去庭院里看花曬太。”
老爺子擺了擺手,“阿苓,后面不吃藥了。”
苓姨低著頭沒說話,再抬頭時邊帶了很淡的笑:“聽您的,吃了這麼些藥了,也夠了。”
任燈鼻子一酸。
輕偏過頭,不讓自己眼底的難過被爺爺和苓姨察覺。
老爺子對自己的生死早已看淡。
病痛折磨的,不過一皮囊。
越到生命盡頭,越覺平靜。
苓姨指了指桌面上的碗,“平日里我喂粥,老爺子只喝三口。”
“阿圓喂,這一碗粥都快喝完了。”
“老爺子這是區別對待。”
隨老爺子笑而不語。
任燈看爺爺神好了許多,端起托盤去廚房放碗。
等再回房間時,爺爺已經換好服坐在了椅上。
苓姨拿了蓋毯,搭上老爺子膝蓋。
任燈推著爺爺去了庭院。
庭院里,隨軻站在剛栽種好的山茶樹前,一側的肩膀被籠罩著,映得那灰微微發亮。
男人隨意地用手翻折起袖口,低頭用花鏟將土實。
綠叢中的數枝紅,有一朵垂在隨軻鬢邊。
聽到椅滾聲,隨軻掀起眼眸。
任燈清晰看見,那朵山茶花瓣輕撞了下他眉骨。
男人漆黑眼眸落下的被映得細細碎碎,瞬間鎖住了任燈的全部注意力。
隨老爺子看著比人高的山茶樹,“這花好好在茵園長著,你非把它移回來。”
妻子去世后,老宅里再無一棵山茶花。
老爺子醇厚低沉的聲音讓任燈回過神來。
隨軻漫不經心對上爺爺目。
他輕懶邁步到老爺子椅后面。
隨軻沾滿泥土的大掌覆上椅后背,將椅調轉了位置。
“不樂意看,您不看。”
任燈看向隨軻,把椅轉了回去,讓爺爺重新能看到山茶花。
老爺子瞪向隨軻,“阿圓,去幫爺爺把拐杖拿過來。”
任燈松開扶著的椅。
隨軻長臂攔住任燈,“爺爺要揍我,你這麼積極?”
耳廓落下的溫熱息,讓任燈眼睫一,抬起眼看他。
隨軻把沾滿泥土的雙手攤開在眼前,“手臟,幫我汗。”
任燈看向隨軻被汗水浸的額頭碎發,住袖子了他額頭上的汗。
隨老爺子本想對這臭小子眼不見為凈。
看到小姑娘踮腳給他汗。
眼里笑意漸濃。
“已經種好了?”
聽到大哥聲音,任燈側眸朝進庭院的大哥看去。
隨軻撿起地上找來裝水的容,“泥土還沒澆。”
隨老爺子凝著泥土上不知何時落下的幾朵山茶花,“阿鉞回來的正好,爺爺有話和你們說。”
隨鉞接走隨軻手里的容,看向爺爺:“您的話,不急著說。”
庭院里時有微風吹來。
不知去哪瘋玩回來的皮修朝著任燈和老爺子奔了過來。
任燈呵住要撲過來的皮修。
皮修嗚咽一聲,委屈地搖了搖尾。
隨老爺子清瘦的手了皮修腦袋。
皮修蹭了蹭老爺子掌心。
下一秒,皮修沖著山茶花樹奔去,叼起泥土上的山茶花放到隨老爺子上。
隨老爺子笑,“你怎麼知道我想要地上的花?”
皮修汪了聲。
老爺子笑出聲。
他捻起上的花。
任燈見爺爺看著手里的花出神。
沒有出聲打擾。
苓姨把端來的茶水和水果放在石桌上。
隨老爺子把山茶花放到襟口袋里,“阿苓,不忙活了。”
看著折回庭院的隨鉞和隨軻,老爺子緩緩開口:“爺爺不想最后的時間靠冰冷的儀維持生命。”
“你們也不必每日候在跟前。”
老爺子視線落在安靜站著的小姑娘上,“阿圓,別為爺爺難過。”
“爺爺能親眼看見軻小子和你婚,已經覺得圓滿。”
“軻小子能娶到你,是他莫大的福分。”
“爺爺不在了,要是軻小子欺負你,你盡管和阿鉞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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