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元洲手邊擱置著那份胡季覃前不久再次登門拱手送上的合同。

對方已經滯留相當久，意綿綿到不得到人誓不罷休。

一紙合同放得微微翹邊，可見是經常翻才會留下的痕跡。

不一會兒，藺元洲摘掉鼻梁上的眼鏡，將合同丟進屜里，起拿著外套搭在臂彎中出了辦公室。

許淑麗正好踩著小高跟走到門口要匯報工作進程，見到拿著車鑰匙看上去打算離開的老板愣了下：“……藺總。”

藺元洲淡淡道：“有事明天再說。”

“啊？”許淑麗回過神時藺元洲已經進了專用電梯：“噢……”

使勁兒眨眨眼，確定藺元洲今天從公司早退了。

“今兒太從西邊兒出來了。”許淑麗里念念有詞，搖了搖頭復又折返回去。

藺元洲原本打算出去喝一杯，不過臨啟車子前匯了反方向的車流，往別墅開回。

四溜達的管家看見他的車揮手讓人打開大門，黑邁赫緩緩駛停在庭院中，藺元洲下車把鑰匙隨手拋給管家，大步朝廳門走去。

往常姜嫻都在家里，不過今天寂靜得很，大廳臥室都空的。

藺元洲走向小書房，大掌握在門把上輕松下就打開了門。

通風的窗戶開著起白窗簾一角，書桌前并沒有人。

藺元洲蹙眉。

樓下這時候傳來腳步聲。

他走到樓梯口，發現是鐘阿姨拎著菜回來了。

鐘阿姨抬頭看見站在二樓的藺元洲也是一愣：“先生今天回來得這麼早？”

“嗯。”藺元洲著樓下的人開口：“見人了嗎？”

鐘阿姨說：“好像出去了吧。”

藺元洲手搭在二樓欄桿上，他道：“多久了？”

鐘阿姨搖搖頭，提議：“不如先生打個電話問問。”

藺元洲沒接話，扯掉領帶轉回臥室換了黑家居服，然后進了書房理郵件。

全部理完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后，他坐在辦公椅中盯著手機屏幕，像是原本打算合上但是不小心誤點了撥號。

嘟嘟嘟——

聲筒發出一段一段的長音。

停在屏幕上方的手指一頓，沒有主掛掉這通撥號。

然而十多秒過去，撥號無人接聽。

藺元洲沒什麼緒地將手機扔到一邊。

從書房出來，走廊中帶起一陣風。

藺元洲循著來源過去，發現是從小書房吹出來的。

門忘關了。

他嘖了聲，走過去打算把門合上，然而不知怎麼的，走到小書房門前時忽然頓步片刻，接著鬼使神差就進去了。

這間獨屬于姜嫻的地方很狹窄，隨著住的時間越長東西開始塞得滿滿當當，不過書桌上倒是整潔。

一臺舊電腦，一個淺綠碎花筆筒，一個厚筆記本，還有一個……

木質相框。

藺元洲隨意瞥過的視線猝然在最后一樣東西上停留下來，他眼底閃過一疑，手拿起了那個相框。

雖然知道姜嫻擺弄這類東西，有時候還會把喜歡的放在床頭，但這張顯然不一樣。

上面屬于自己的面孔還不夠沉穩，著印著江城一中校徽的藍白校服，是高中時候的他。

藺元洲腦海里想起前不久姜嫻問他要他高中時候的照片，但是他沒有搭理。

不知道這又是兜了多大的圈子從哪里找的。

非要不可？

想到這兒，藺元洲眼底的緒變了幾分，視線落在了相框右邊的臉上。

眉眼彎彎的著幾分青幾分郝，或許是拍這張照片前被誰惹到了，還藏著微乎其微的嗔。

藺元洲拿著相框看了很久。

從時間點和人生歷程來看，如相框上那般年紀的他們顯然是不可能認識的，這上面的照片也帶著很明顯的PS痕跡。

所以。

這是姜嫻親自分別找了他們兩個人差不多同時期的照片拼到了一起，然后放在書桌邊，假裝他們那時候就認識。

前段時間酒吧里的真心話縈繞在耳畔，藺元洲沒忘記那天姜嫻說十七歲就見過自己，對自己第一次心。

所以這其實也不是假裝他們那時候就認識，而是假裝那時候藺元洲認識。

得到藺元洲上的回應，因此編織了一個夢。

這樣被姜嫻藏很深的深又可笑的想法經過層層剝繭，完全展在外。

藺元洲應當給予嘲諷。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一種微妙且揪心的詭異涌了上來。

在他意識到那是什麼之前，藺元洲先一步放下相框疾步走出小書房砰一聲甩上門。

他后仰靠在走廊墻壁上微微屏息，仿佛只要這樣那些詭異就會隨著合上的門被一同困在那間屬于姜嫻的世界里永不得出。

四周全都安靜下來。

無風無聲。

只是須臾，藺元洲突然面無表地一揮拳狠狠砸在了墻上。

咚！

鐘阿姨在廚房里都聽見聲音，連忙跑出來看：“誒喲，怎麼了？”

鈍烈的痛順著連心五指擴散開，指節上洇出點點，藺元洲垂眸看著手背，聲音平靜得讓人頭皮發麻：“沒事。”

“……”

鐘阿姨覺得不對勁兒，點點頭又聰明地轉躲回廚房里了。

整棟別墅都著不對勁兒。

不止是鐘阿姨這樣覺得，藺元洲同樣這樣覺得。

這里到彌漫著姜嫻企圖勾引他的氣息，無形得和空氣一樣，不著但到都是。

因此他不想回來。

然而真的隨便走走回來了，姜嫻卻又不在，只留下一堆令人生厭到不住怒氣的垃圾，來擾他的思緒。

手上的痛散著散著慢慢什麼都不剩下，藺元洲眉宇間染上戾氣，控制不住地漸漸收攏力量，抬肘間沒有毫卸力地沖墻上又砸了一拳。

這次的聲音比方才還要大，似乎有余音在大廳上空回。

鐘阿姨假裝只能聽得到鍋里咕嘟咕嘟熬湯的聲音，一邊輕輕攪湯一邊愁容滿面的心想有錢人家就是奇怪。

接下來好一會兒沒靜了。

鐘阿姨靜了幾秒忍不住心悄悄探頭，看到藺元洲面淡然的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從樓上下來。

趕回過頭生怕撞槍口上。

不過恰好的是，這時候鐘阿姨從窗戶里看見姜嫻回來了，關火把湯悶著，腳底抹油一樣離開大廳，把空間留給主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