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椿對不起……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擅作主張了……”

手機聽筒那頭的聲糯帶著歉疚，聽得烏椿沒了脾氣。

“你別多想，我沒有生氣。”

烏椿輕咳一聲，老舊樓道里的聲控燈亮起來，照亮腳下一段水泥階梯。

穿著便利店的工作服，形高瘦，帶著特有的單薄，嗓音清清冷冷，聽不出緒。

背后書包的拉鏈沒有拉嚴實，高一數學練習冊冒出一截尖尖書角。

“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除了帥了點，聰明了點，司向淮其實也就那樣，不值得你這麼喜歡……”

方見晴的聲音高了一些，在寂靜的樓道里清晰可聞。

烏椿靜靜聽著，不置可否。

對面沒有靜，方見晴也就知道，的話沒對方耳朵。

他們家椿椿什麼都好，就是太軸。

“不聊他了……我這幾天做了好多攻略，我們兩個人換個地方旅游，先去云南怎麼樣？”

大小姐開始興地規劃自己高考以后的出游計劃，語氣間皆是期待雀躍。

“我還有兼職的。”

烏椿委婉地拒絕了的邀請。

“烏椿！不是說好了……”

方見晴有脾氣了。

“旅游省下來的錢夠我一整年的學費，我想了想還是不去了……提前祝你玩得開心。”

烏椿飛快將話說完，掛斷電話。

長舒一口氣，好像終于卸下什麼沉重的負擔。

方見晴高考后的暑假已經從歐洲玩了一圈回來，開始計劃起國的旅游。

而每天睜眼就是在便利店里掃碼結賬，到了晚上還得兼職給高中學妹補課。

本來就不應該玩在一起，注定和那些人不是一個世界。

短暫錯最后面地分道揚鑣才是正解。

離開學校，大家都該回到自己的正軌。

烏椿從來都很清醒。

靠著墻，默默閉眼，憋回了眼眶里的熱意，才繼續抬腳往樓上走。

“看不慣又能怎樣？是不是特后悔當初搭上半條命把我生下來？”

年冷戾的聲音從上一層樓傳來。

烏椿心跳了一拍，腳步停在樓道拐角。

因為意外撞見別人的談話而下意識想回避，退到了聲控燈照不到的影里。

怎麼會是他？

“司向淮！你看清楚你在和誰講話！要是現在是你爸站在你面前……”

中年人的聲音尖利而微微抖，完全不似平日那般優雅。

的話被男生輕飄飄地打斷。

“要是我爸，我這會兒臉上早就掛彩了，我的貓也得被活活掐死，還是媽媽你比較溫。”

年人平靜的語氣間甚至帶有笑意。

卻仍然將人氣得夠嗆。

兩個人無聲對峙，門口角落的貍花貓微弱地了一聲。

只一聲，便又引得人怒火攻心。

“我是后悔！當初不該把你送進保溫箱，養出這麼一個孽障！”

響亮的一聲掌回在樓道中，甚至蓋過夏夜里聒噪不止的蟬鳴。

司向淮覺得自己耳朵里也像進了蟬，嗡嗡響個不停。

被親媽扇到耳鳴，這事兒他也算是有經驗，所以并不意外。

他只閉了閉眼，懶洋洋地靠回門框上，嗓音帶著微微疲倦的沙啞。

“天不早了，你回吧，樓下司機等好久了。”

人沉默兩秒，轉離開，高跟鞋在樓道里踩出清亮的聲響。

“貓，過來。”

年帶著笑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像是完全沒有被剛才那一掌影響到。

小貓喵喵了兩聲。

烏椿聽得神，猝不及防和下樓的人面，有些無措。

奢貴馥郁的士香水闖進呼吸里，不自覺就屏氣斂息。

好在人正在氣頭上，本沒有多看烏椿一眼。

徑直下樓，留下一陣冷香。

烏椿聽見樓上的關門聲，小貓的聲也隨之被門板隔絕。

這才完全松懈下來，緩緩蹲靠在樓道墻邊。

呼吸開始加速，心跳也驟然加快。

后頸和額頭浮出一層薄汗。

方見晴說得何等輕松。

放下一個人又是何等艱難。

烏椿扯著角，笑比哭難看。

暗者總以為自己狠下心來就能擺桎梏。

只可惜幻想總在現實面前碎得不樣子。

僅僅三分鐘的對話，已經聽得方寸全。

而樓上的人，卻是全然不知的心事。

甚至不知的姓名。

-

“集中注意力，不要開小差。”

烏椿拿著卷筒狀的練習本敲了敲桌沿。

被警告的生立刻蔫地撇了撇，又忍不住開口：“我聽說他以前就住這棟樓里，我早該聽我媽的話，考上附中火箭班，提前一年學就能見到他了……”

青春期的小生，聊起心對象來總是能滔滔不絕。

盡管讓心的只是學校榮譽榜上張的一張證件照。

“你們都是一屆的，你肯定見過司向淮很多次吧，他本人是不是比照片還帥？”

尹燦燦明擺著不想寫作業。

烏椿回避的話題，將手機鎖屏打開：“你媽媽按時長給我輔導費，補到十點半，八卦聊天都算在，我不加班。”

尹燦燦有些沮喪。

這個學姐未免太古板，一點兒也不近人。

雖然當時在本屆榮譽畢業生的榜上看到的時候，尹燦燦確實有被夸張的值震撼到。

可惜學姐是個有點無趣的學霸。

而且提及司向淮，更是諱莫如深。

司向淮這種程度的人，在學校的課余聊天里都快被說爛了，各種版本的八卦滿天飛。

參加奧賽直接保送京大的理天才啦，多次被星探追到學校門口要聯系方式的頂級帥哥啦，早晚接送他的司機開的都是價值千萬的豪車啦。

各種傳說。

就不信，烏椿為同屆畢業生會知道得比還。

“這幾道題寫完。”

烏椿眉眼低垂，在練習冊上勾選出幾個變式題。

臺燈下生的五清麗和，眼型致嫵，偏偏眼頭卻圓鈍。

這樣的長相沒有什麼攻擊，卻也并不討好，看人的時候總是帶著不好糊弄的狡黠。

尹燦燦沒有和再糾纏，埋頭苦干一小時，在的輔導之下磕磕絆絆地寫完了幾道大題。

等待學姐批改題目的間隙，撐著臉終于有機會重新搭話。

“小椿老師，你高中有沒有談過？”

這樣的長相，都不敢想會有多男生惦記。

“沒有。”

可是學姐冷漠地搖了搖頭，毫不留地在書上畫下一個鮮紅的叉號。

也是，高考七百分的學霸，怎麼可能有心思談。

要想上岸，必先斬斷。

尹燦燦這麼想著，眼珠子又滴溜溜轉了一圈：“那你有沒有什麼喜歡的人？暗的人？”

“沒有。”

學姐還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

尹燦燦徹底失去了和聊天的興趣，自己玩手機去了。

只是沒發現，問出這話時烏椿手腕抖了一下，在的練習冊上留下一個不太觀的對鉤。

烏椿看著紅筆劃出的弧度，又默默重新描了一遍。

這次的對鉤沒有任何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