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出現在這的人換一個，不是唐棠。

江州都會怒罵。

但……

他在唐棠走近，彎腰無措看他雙時，按了按眉心，“你怎麼會在這？”

唐棠當年因為懷孕的事被先為主的江老爺子關起來了。

后來沒多久，江州讓老爺子羊水穿刺驗了胎，把人放了出來。

安置在幾年前給買的公寓里養胎。

不過一個月，人不見了，江州給請的鐘點工說留了紙條。

那會恰好江老爺子利用他和鼎盛的南桑綁牢，江州被打住院。

等醒來后，信不小心打模糊了，聽鐘點工復述，說唐棠去國外找小姨了，以后別見了。

江州對別見了沒意見，但要確認平安。

因為以前沒聽說過唐棠有小姨。

只知道有個爸，在縣城，開了個小賣鋪，掙不多，但是夠他自己喝酒打牌。

但唐棠被江老爺子放出來后，和他提過一次。

江州托人打聽，確定有這個人，家境不錯，唐棠沒事，且看著好。

唐棠走前把他給買的公司賣了，不缺錢。

江州也沒賬號，聯系不可能，便這麼算了。

后來更不可能聯系，找人查也不過寥寥。

因為南桑下臺，江家出事了。

再后無數事頻發不斷。

江州忙的都惡心。

有很長時間沒打聽過唐棠的消息。

他準備去鹽城的半小時前。

幾年不見抱著孩子的唐棠攔了他的車求救。

江州等著去找南桑，讓當時的保鏢送唐棠回家，給了一張卡，匆匆走了。

結果唐棠的公寓前年就托人賣了。

保鏢不知道是誰，和江州什麼關系，江州說送回家，唐棠也說回家，就送來了這。

從江州去鹽城到現在，近一個月的時間。

唐棠帶著孩子一直住在這。

唐棠解釋完直起手背后，人也跟著退后了一步，臉煞白的倉皇說：“對不起……我……保鏢送我來這，我以為是你許的。忘了這是你當年和南桑的婚房，我沒資格進這里，對不起對不起，你別生氣，我現在就收拾東西去接小寶走，這不是我的家，是你和南桑的家，我可真該死，怎麼能把這里當家。”

快速說完轉就走，似想回去收行李。

圍后面的綁帶像是不小心，折疊了一截布料，出后腰一道很深的猙獰傷疤。

江州手掌無意識的蜷了蜷。

“不用。”

江州口而出后有點說不出的煩躁，“你和孩子先住在這吧。”

唐棠轉，“那你住哪？”

眼底暗一閃而過，小心翼翼：“回江家嗎？”

江州覺大抵是好幾年沒見，唐棠有點……變了。

小心、惶恐、膽怯，說不出的——怪異。

江州記得很清楚，從前不是這樣。

長相清麗，打扮很人，但格和個男人沒區別。

追的男人有多，最后沒哥們的就有多。

因為說話又貧又賤，出門在外像是忘了自己是人。

煙喝酒玩牌九樣樣通，行話一串又一串。

卻不瞎玩，只是幾個朋友一起。

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有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虎勁。

而且一弱弱小姑娘，遇見事半點不慫，一言不合擼起袖子就想和人干一仗。

為了給公司小孩出氣，踩著高跟鞋追著渣男罵了兩條街。

半點想不起來自己靠什麼吃飯。

哥們一卡車坐不完，小閨同樣。

因為子太招人喜歡。

仗義、爽快、耿直、天不怕地不怕。

如果不是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子，公司不會不敢捧，讓只是有個溫飽。

同樣。

如果不是這子，公司領導不會一直記著，滿世界的說，只要死糖疙瘩愿意回來，不管多老，就算是糊到臉都看不見，照樣給出個一封，保吃得上飯。

他江州也不會拿擋擋箭牌那麼長時間。

可如今……

江州定定看眼底的忐忑和拘謹。

聲音莫名輕了，還出了笑，說是，回江家。

又補充了句，“我一直住那，這地不怎麼回。只是偶爾來看看，至于南……你先在這住吧，沒事。”

唐棠小心點頭。

江州跟著點了頭，轉椅想走。

“留下吃了飯再走吧。”

唐棠急匆匆的追出來，“你坐著椅來了，行不方便，連門都不進就走，我……”

唐棠手輕不斷，明顯的張。

江州抿一瞬，應下了。

被推著進來，看不到一個月，從空，只臥室有張床的空房子大變樣的——家。

很陌生。

但又有點說不出的悉。

尤其是換上的大片橘黃……窗簾。

江州因為碗碟聲音回神，“你孩子呢？”

唐棠在盛飯，手微頓，笑笑依舊糯糯很小聲的說：“去康復中心了。”

江州恩了一聲。

沒問他到底什麼病。

也沒問出國前幾天見面還好好的，這些年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會大變。

在唐棠拘謹的說隨便做做他別嫌棄這種七八糟的話后按了按眉心，跟著客氣幾句。

唐棠格男人的厲害。

但做飯出奇的好吃。

江州這幾天一直沒正兒八經吃飯。

主要是沒胃口。

現在也沒有。

卻開始吃了，越吃越快。

因為這兩盤素菜是他以前最喜歡吃的，尤其是在酋州剛開始條件不好的時候。

是天價，和黃金沒區別，水果新鮮蔬菜也是。

只有土豆和南瓜這種，在酋州五個幣可以買一麻袋。

江州垂眸，一言不發的飯吃菜。

聽見唐棠說：“突然想起咱們在酋州那會。”

江州手微頓。

唐棠笑笑，“你每天晚上回來，開帳篷就鉆廚房，的火急火燎，催我快點快點再快點，說個沒完，開始吃了一句話不說，埋頭就是吃，吃完睡覺，或者吃不完就睡著了。醒了吃了再走，一天里好像只有晚點做好飯才能和你說句話，但說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你對我的一切都不好奇也不關心。”

江州莫名吃不下了。

唐棠像是有點慌了，倉皇找補，“你看我和你說這些干什麼，說點別的，啊，對了，你知道我為什麼總給你做南瓜和土豆嗎？”

“因為南瓜和土豆碳水高，抗，你老是吃著吃著睡著，我怕你肚子。從中午開始削皮，一削削一盆，再切塊，一點都不累，就是那個刀。”

唐棠了手，“太重了，因為土豆小南瓜都太小了，要拿勁用力，總是把虎口弄爛。”

唐棠的很用力，虎口的陳年舊傷顯眼到極點。

江州手一寸寸收。

徹底吃不下了。

當年唐棠追來機場，要跟他去酋州，說家里況他清楚，誰都幫不上。娛樂圈這樣的只能混個溫飽。

想去酋州拼一拼，掙錢開娛樂公司。

江州不愿意，丟下直接走了。

當天下午，追來了。

拖著行李箱，踩著高跟鞋，穿著長和風，散著長發戴著墨鏡找到他的帳篷。

他轟出去。

就買輛車，他開去哪，開車在后面跟著，按喇叭的手一刻不停，滴滴聲響徹酋州黃沙遍野。

說什麼都沒用，犟的像頭倔驢。

江州氣的恨不得把腦袋擰下來讓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人怎麼活。

倆人大吵一架。

他惱了，說如果有本事在這活下來，就讓在這待著。

隔天江州去石油站。

唐棠蹲在路邊和一群本地的半大年混在一起。

長發沒了。

高跟鞋、連、風都沒了。

板寸，男人工裝服，臉涂的黑鍋底，搖頭晃腦的沖他吐舌頭晃腚。

豎起中指，罵了句本地的臟話。

就是一活的小流氓。

江州氣的眼前發黑，帶去了他那。

讓就在家做飯洗服，哪都別去。

等他靠自己掙了錢給開最大的娛樂公司。

江州一人背兩人的心愿。

力巨大。

忙的昏天黑地。

但其實倆人之間是說話的。

他問今天怎麼樣。

唐棠一邊手腳麻利的做飯，一邊說。

出來一盆菜讓他吃，再一邊做一邊說。

那盆出來，還在說。

但很多時候江州已經著筷子睡著了。

沒生過氣。

第二天送他走，把沒說的話說完，說晚上回來別忘了問，不然整天除了買菜不出門，都不會說話了。

江州每天都問。

慢慢的開始掙錢了。

不人眼紅。

帶著和非要帶走的一袋子小土豆和小南瓜，以及說看會很浪漫的破橘窗簾，不停搬家，一個地換一個地，有時候一個月換六七個地。

再忙再困也問。

還在大半年后的一天被從死人堆拉出來，又被擋一刀后，喝多酒和對月亮拜了把兄弟。

沒多久，他出事了，晚上沒回家。

唐棠來找他，為救他，出了大事。

江州快崩潰了，等醒了，問怎麼樣，有沒有哪不舒服。

唐棠神不好，但卻笑著說還好。

那地醫療環境太落后。

江州想帶回京市做全面檢查。

提出后什麼都沒說。

在隔天他來，問今天怎麼樣時。

那是唐棠第一次在江州面前變了樣子。

瘋了似的砸了病房的全部東西。

尖聲質問他是不是能和說的話只有這些。

凄厲的不停尖。

說惡心了聽江州反反復復問今天怎麼樣、怎麼樣、怎麼樣。

說今天怎麼樣跟他有什麼關系？

他聽完過一次嗎？

記住過一次嗎？

現在還能想起來一次嗎？

又在乎過一次嗎？

真的想聽過一次嗎？

唐棠尖聲不斷，哭泣不斷，崩潰不斷。

那是江州第一次約覺到好像喜歡他，抗拒回京市。

江州不問了，也沒回去。

后來接回家。

倆人之間就開始變了。

唐棠不說話，江州不敢問，倆人之間越來越沉默。

有時候兩三天都說不上一句話。

但飯常在。

不像開始，一盆土豆南瓜，怕他吃不飽，又一盆一模一樣的土豆南瓜。

、排骨、魚……土豆南瓜。

一個多月后。

回來時飯菜在保溫桶里。

唐棠已經蒙頭睡了。

倆人不面，更是無話可說。

又過了沒多久，偶然得知南桑這一年出了很多事。

江州已經掙很多錢了，他想回去。

吞吞吐吐對唐棠開了數次頭，卻沒說完。

三五天的某次結束早回家，發現唐棠在做飯，干嘔的厲害。

江州跟著轉，數次想問怎麼了。

跟前跟后了一小時，遞紙遞水，那句你怎麼了，死活都說不出口。

因為像是在挑破說——哦，原來你喜歡我。

喜歡詞匯出來，你要給回應啊。

怎麼回應？

說一直把當兄弟，只是當兄弟嗎？

一直到天黑，江州都沒問出來。

而唐棠第一次沒做完飯，吐到沒東西吐，蒙頭睡了。

后半夜醒他，說懷孕了。

再后說：“我們回去吧，你給我開個娛樂公司，不用大，小點就行。剩下的錢我嫌臟，會想起那件事，你自己拿著吧，去追南桑。”

江州讓把孩子打了。

唐棠說：“你和我結婚，我就把孩子打了。”

這是第一次把話說明白。

江州一夜沒睡，隔天同意了，要帶去醫院。

唐棠給了他一掌。

說后悔了，讓江州，就把孩子打了。

江州做不到，扛去醫院。

唐棠自殘，說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吼著說要回京市。

江州妥協了。

回京市給買下了最大的娛樂公司，托人轉給。

后來唐棠被關起來。

江州接時見了一面，肚子很大了。

沒說話，江州也沒說。

再后出國，走前把公司賣了，像是永遠沒打算回來。

隨著江州把筷子放下。

唐棠也放下了，拘謹小心，“對不起，我……又說錯話了嗎？”

江州閉閉眼再睜開，沒忍住，“你為什麼要和我說對不起？”

“對不起你的人是我，是我對不起你，你從來沒有對不起過我半點，你為什麼要和我……”

江州在唐棠鮮掉落的眼淚出現后，越來越大的聲音像是卡殼了。

抓撓了瞬發，閉閉眼再睜開，聲音很低很低：“是我對不起你，不是你對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