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奔赴 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小娘子……

數日後, 天落細雪，瓊芳覆林梢。

田獵為期十天，已近尾聲, 今日多數員不再執著于打獵, 而是欣賞山林景致，三五群到人跡罕至的地方游玩。

元嘉帝到底是年紀大了, 不願再出去吹寒風, 拉著丞相裴疏在營帳陪他下棋。

帝王營帳錦繡華貴，四點著熏籠，縱然外面寒風陣陣, 雪花紛飛, 帳都如春日溫暖。

黑白對弈, 落子無悔, 元嘉帝穿著單薄的袍子, 坐在棋案前連輸三盤棋, 不知該哭該笑。

其他的員陪帝王下棋都要小心斟酌每一步該怎麽走, 生怕一著不慎惹君主不悅, 裴疏卻直接大殺四方，沒半點顧慮。

元嘉帝長嘆一聲，心想早知道就不留裴疏在這裏了, 淨是添堵。

“裴卿, 朕突然覺得下棋沒意思。”

裴疏放下手中棋子:“陛下可是乏了？”

“朕有一事想問問你。”

“不知是何事？”

元嘉帝挲著手裏的黑子，蒼老面孔浮現一溫:“崇禾也大了，朕也不能一直把留在宮中，若是給指一門親事，誰最合適？”

從前元嘉帝聽聞裴疏心悅他的兒，一直沒給崇禾賜婚, 如今又聽說那些都是謠言，崇禾和裴疏甚是清白，半分兒之都沒有。

被謠言忽悠多了，元嘉帝也有幾分拿不準，幹脆就來問一問裴疏。

試探一下口風。

“臣以為探花郎江臨軒一表人才，家世清白，做皇家婿再合適不過，更何況陛下也看見了，公主殿下對探花郎青睞有加，何不全二人？”

裴疏口吻波瀾不驚，不多說一句廢話。

若真對崇禾有意思，不可能如此淡然為他人做。

元嘉帝這才安心，笑著說:“卿與朕竟選中同一人。”

“不過你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不打算家？”元嘉帝著胡子說，“要不朕也給你指一門親事，省得你兩個伯父天天催朕。”

裴疏將棋盤上的棋子一顆一顆收拾起來，垂著清冷冷的纖長眼睫，眸掠過棋盤:“臣倒是不急。”

“你不急長公主都急了，”元嘉帝說，“皇姐可還等著你親呢。”

“臣已有心儀之人。”裴疏直白道。

元嘉帝頓時來了興致，好奇問:“不知卿看中長安哪家貴，只要你喜歡，朕立馬為你們賜婚。”

“陛下好意臣心領，只不過臣尚未獲得意中人芳心，等我們心意相通的那一日，再來麻煩陛下賜婚。”

“這話說的朕愈發好奇，你也有被難住的一日？”

“陛下莫要取笑臣。”

“也罷，只要你不是真的打算終不娶就行。”元嘉帝展笑，“之前奴隸所的事查的如何，可遇到麻煩？”

裴疏皺起眉頭，出嚴肅面容，似乎不願開口提及此事:“臣近日收到報，已經查到幕後之人的線索，只是田獵期間不問朝事，恐影響陛下心才沒有稟報。”

“但講無妨，朕倒是想知道到底是誰那麽大的膽子敢挑釁大盛開國時定下的律法。”

二人話未說完。

遽然間，帳外嘈雜聲驟起。

眨眼的功夫，一個侍衛踉踉蹌蹌跑進帳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臉慘白，音調哆嗦抖:“陛下、陛下不好了，東昌王起兵圍了整座山，說是……說是要清君側！”

“反了他了！”元嘉帝龍大怒，氣得直接掀翻棋盤。

“太子呢！他的舅舅反了太子人呢！”

侍衛兩戰戰:“太、太子殿下帶了一隊人馬去圍剿五殿下了……”

“豎子！豎子啊！”

元嘉帝急火攻心，登時失了力氣，仰倒下去，裴疏及時從後托住他，讓侍奉太監把他扶到榻上。

東昌王與太子打的是清君側的名頭，必然不會傷害元嘉帝，讓他待在營帳裏老老實實最為穩妥。

裴疏快步出帳，率先找到輕鶯，讓先躲進自己的營帳裏不要頭。

眼下危機四伏，毫不懷疑太子的目標除了五皇子必定還有他這個丞相，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趁來刺殺他。

“無銘，你守在輕鶯帳外。”

“是，大人。”

無銘出腰間長劍，眼睛淩厲地掃過四周。

輕鶯有點難，好像永遠都是那個被保護起來的人，在江南的時候就是這樣，那枚飛鏢至今讓心有餘悸。

可別無他法，如果真的留在裴相邊才是添麻煩。

喧囂聲四起，鑽進營帳中，暗暗掀開一個角窺視外面的一切。

聲沸反盈天。

崇禾公主聞聲出來，發現周圍戒備森嚴，侍衛個個擺出應戰的姿態，仿佛一場大戰即將發。

“出了何事？”

裴疏冷靜解釋:“東昌王和太子打著清君側的名頭要殺五殿下。”

“哦，應該還有我。”

崇禾公主滿面震驚，心想太子真的瘋了，聰明半輩子的人居然也會犯糊塗，元嘉帝又沒打算廢太子，何苦行事如此極端。

太子畢竟是嫡出，只要不出大錯，元嘉帝不至于另立東宮，如今這麽一反，若是失敗就徹底完了。

蠢啊。

“江臨軒呢？”崇禾公主四張，著急問道，“有人看見江臨軒了嗎！”

有個侍衛說:“回稟殿下，江大人今早去了山北面，但是那邊已經被叛軍包圍了。”

聞言，崇禾公主臉驟變，頓時心急如焚，甚至來不及思索，迅速牽了一匹快馬，旁邊侍衛意識到要做何事，紛紛上前勸阻。

“殿下北面不能去呀！”

“那邊有很多叛軍！危險啊殿下！”

一道長鞭揮向地面，卷起塵土飛揚，崇禾公主翻上馬，一紅烈烈如火，冷聲道:“本宮去救駙馬誰敢阻攔！讓開！”

語罷，駿馬嘶鳴，公主乘風縱馬而去——

著崇禾公主逐漸遠去的背影，輕鶯清晰地到濃烈的意，為了所之人，不顧命之憂，哪怕涉險境，也要一往無前。

熾熱且毫不保留。

輕鶯的目再度投向裴疏，天上簌簌墜下飄雪，白銀雨落在他眼睫，一息融化，目冰冷地注視著眼前一切。

裴疏似乎永遠從容不迫。

很快如他所料，東昌王的一隊兵馬很快將駐紮地包圍，軍與叛軍混戰一團，有幾個手幹脆利落的人從天而降，直奔裴疏而去。

裴疏邊的暗衛迅速現保護主子，亮出鋒利兵刃，陷酣戰，無銘也被幾個人纏住，難以。

鐺——

鏘鏘——！

周圍打鬥聲武聲織，刀劍影閃得人眼疼。

幸而裴疏邊的暗衛個個能打，起手來招招利落，目前無一個刺客能夠近裴疏的。

雪勢漸大，狂風舞把滿天雪花吹得繚，迷花了衆人的眼。

風雪使周遭的一切白得模糊不堪，北風過境，輕鶯在營帳中抱自己，哪怕雪花紛紛，視野混沌，視線始終鎖在裴疏的上。

似乎只有看著他才能安心。

這時注意到裴疏後的一頂帳子中無端躥出一個人，此人一侍衛打扮，手裏舉著的長刀卻對準前方的裴疏。

那個侍衛腳踩在厚厚的雪地上，無聲無息，一步一步緩緩靠近裴疏。

有人想趁暗殺裴疏！

霎時，輕鶯來不及思索，直接大步沖出營帳，撿起地上掉落的一把短刀，直奔侍衛而去。

鋪天蓋地的雪花刮在臉上生疼，咬牙關，用盡了全的力氣奔跑，似乎從來沒有跑過這麽快，裏不開氣，以至于小頭履鞋跑掉了都不知道。

風呼嘯而過。

長刀的凜凜寒即將劈在裴疏上，輕鶯瞳孔，閉著眼縱一撲，短刀徑直砍在了侍衛肩頭，巨大的濺落于雪白的地面，染紅了每一朵寒冰雪花。

“大人小心！”

侍衛了一刀，口吐鮮猙獰轉，圖把長刀的刀尖對準輕鶯，來不及逃竄，害怕地閉上雙眼。

要死了嗎。

至救了裴相，也算死而無憾。

突然……沒那麽怕死了。

忽然淩厲的風襲來，輕鶯驟然落一個溫暖的懷抱，攻擊的侍衛早已被踹出老遠，裴疏穩穩握住的腰，雙目赤紅。

他俊清冷的面容上沾著殘，眼底緒劇烈抖，輕鶯從未在裴疏臉上見到過如此失態的神，仿佛冰原之上的花碎了上寒冰，出脆弱的花蕊。

輕鶯手裏沾著的短刀哐當一聲落地，砸下雪坑，深吸了一口氣，眼淚後知後覺溢出眼眶:“大人……”

接著，裴疏抱住了，幾乎把單薄的整個人嵌在懷裏，微微抖。

輕鶯到對方上的溫度和不安，小聲說:“大人……奴婢沒事，你別擔心……”

“你知不知道那刀落在你上會有什麽後果？”他嗓音沙啞，藏著的後怕。

“知道，”輕鶯吸了吸酸的鼻子，“可是奴婢更怕那把刀落在大人上呀……”

“你別兇我……”

裴疏拍了拍的背做安，聲音和:“沒兇你。”

“大人，怎麽辦呀，會不會真的出事？”

“放心，不會有事。”

說話間，四面八方又沖上來一隊人馬，士兵個個聲勢威武，訓練有素，領頭人于風雪中現，年近半百卻強力壯，神極佳，一銀白盔甲穿得赫然有度，步伐虎虎生風。

儼然是將軍裝束。

此人高聲一吼:“我乃飛威大將軍裴承，騎歷營大軍已包圍瓊山，叛黨們識相點速速放下兵，否則別怪我大開殺戒！”

“聽見沒有！”

語罷衆將士振臂一呼，響徹雲霄，震懾人心。

此人姓裴，輕鶯震驚地看向裴疏，裴疏點了點頭說:“是我大伯。”

輕鶯不敢置信，裴相的大伯不是在邊關嗎？

與之有同樣疑的還有東昌王的兵將，論行兵作戰他們自然比不過常年在邊關廝殺的騎歷營，可是裴承怎麽會帶著兵馬來這裏？！

難道是他們中計了嗎？！

識時務者為俊傑，拼無異于找死，衆人紛紛停止廝殺，撂下手裏的兵，一場叛轉瞬間已平大半。

此時裴承仰天長笑調轉馬頭，高聲道:“你們守好陛下和裴相，我帶人去將臣賊子捉回來！”

“遵命！”

裴承大將軍來去匆匆，轉眼消失于茫茫大雪中。

等到周圍安定，裴疏忽然將輕鶯抱坐到了旁邊的巖石上，輕鶯不明所以，低頭一瞧，險些原地暈倒。

的鞋履半路跑掉了，腳掌不知劃在了什麽尖銳的東西上，竟然裂開一道口子，正在往外淅淅瀝瀝滲，鮮滴在銀白雪地上，豔得驚人。

嘶，輕鶯慢半拍覺到疼。

無銘匆匆從遠跑過來，帶來了帛巾和的鞋子。

裴疏從他手裏接過東西，單膝半跪在輕鶯面前，垂首為清理腳掌跡，包紮傷口。

輕鶯驚訝地睜大雙眼，想把裴疏扶起來，聲音張:“大、大人，你不能跪在奴婢面前啊，這不合規矩……”

“規矩是我定的。”

“你聽話別，又流了。”

裴疏作輕，為細細拂去碎屑，纏上一圈又一圈的帛巾。

周圍無數雙眼睛看著眼前震撼的一幕，每個眼中都充滿好奇，這可是當朝丞相，向來不近孤傲清冷的裴疏，如今竟在為一個小婢包紮腳上的傷口！

瘋了吧，這是幻覺嗎？

面對無數目，他渾然不覺，只在意會不會疼。

輕鶯又想哭了。

發散，狼狽不堪，小聲哽咽著問:“大人，奴婢是不是也沒那麽膽小……”

裴疏擡起頭，著眼眶紅紅的輕鶯，翹起角認真道:“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