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太醫 就說你是個胚

沿著太池原路返回, 一路微風徐徐，垂柳飄然，空氣中混雜著一深一淺的貓聲。

由于被左右分開, 輕鶯仿佛了兩只貓之間的鵲橋, 黑白兩貓遙遙相，對著彼此深喵喵, 完全無視了中間的。

腳步放慢, 輕鶯拎著貓有些為難:“大人，這兩只貓不願意分開怎麽辦？”

裴疏瞥一眼那只陌生黑皮的小貓，淡淡道:“兩只都帶回府。”

“啊, ”輕鶯驚訝不已, “大人是打算一起養嗎？”

“正好一公一母, 那只黑貓就小郎君。”裴疏坦然出這個稱呼, 毫不覺恥。

“可是那只黑貓看起來是沒人養的野貓呀, 流浪街巷, 且無家可歸, 而小娘子是波斯國王族的貴寵, 它們怎麽看都不般配呀……”輕鶯目染上哀傷，黯然不已，“從小吃盡苦頭的野貓也能和養尊優的貴族貓在一起嗎？”

“除非他們彼此嫌棄, 否則為何不能在一起呢？”裴疏負手踱步, 步調緩慢，“門當戶對未必恩一生，兩相悅才是白頭偕老的真諦。”

微風湖面，泛波起漣漪。

與俗世真理相悖的話語落進耳中，輕鶯眼睫微。

“況且小娘子很喜歡它，你要拆散它們？”

輕鶯搖搖頭:“才沒有呢, 奴婢是怕大人怪罪，畢竟奴婢沒有照顧好它，差點弄丟了……還拐回來一只小黑貓贅。”

說到此事，裴疏瞬間嚴肅起來:“進宮之前說過讓你跟無銘，你倒好，毫無顧忌孤跑到太池來，皇宮苑是能隨意跑的地方嗎？看來日後我不必再帶你出門。”

裴疏難得一口氣說這麽多話，聲音著些許涼意。

自己跑在先，大人不悅無可厚非，輕鶯低垂腦袋默默認錯:“奴婢不是有意的，大人莫要生氣……”

裴疏手接過懷裏的波斯貓，用一雙含雪的眸子盯了片刻，小娘子察覺到主人的緒，乖乖了爪子，討好地了聲。

聽到貓咪乖巧的聲，他臉融化不再那般冷厲。

此招竟管用！輕鶯見狀計上心頭，效仿貓咪撒，出兩手指小心翼翼拽了拽裴疏的袍，勾住腰間蹀躞玉帶，怯生生嘟囔:“大人，奴婢只是怕弄丟了你心的貓嘛，以後一定安分守己，再也不跑……”

“奴婢會乖乖跟大人的。”

裴疏略微垂眸，目落在故作可憐的臉龐之上。

眼角眉梢噙著楚楚可憐之態，風一吹，青碎發隨之搖晃，如玉盈潤漂亮的面容出一個討好的笑，聲音如鶯囀。

這小細作實在很不會做戲，心裏想的皆擺在明面上，有點心機，卻并不惹人厭惡。

“下不為例。”

輕鶯喜笑開:“就知道大人最好了。”

自然曉得裴疏為何會生氣，不止是因為自己不聽話到跑，更主要的原因是宮裏四是貴人，若是莽撞不小心沖撞了哪位脾氣暴躁的，恐怕免不了吃苦頭。

權貴之人想要懲治下人如同死一只螞蟻般簡單，這是從小就懂得的道理。

還好一路上沒遇見什麽人，除了那個看起來很溫和煦的男人。

“大人，剛才那個人是誰呀？”仰起頭問，說起來那個人幫過自己，得記住人家名字才好。

裴疏黑眸深邃，平靜道:“洵王世子，蕭明帆。”

“洵王是陛下的兄弟嗎？”輕鶯難得腦筋轉得快。

“不錯，洵王是陛下的親弟弟，”裴疏說，“蕭明帆乃洵王獨子。”

輕鶯跟著點頭，心想原來是蕭室宗族，沒見過多皇室人，印象最深的莫過于上回夜宴見到的二皇子，鷙深沉格外嚇人，一度讓以為皇室中人都很恐怖。

這個蕭世子倒是和藹可親的很，上也沒有貴族的架子，反倒是書卷氣十足，一看就是嗜書風雅之人。

最重要的是，幫自己找到了貓，雖然只是口頭提點，但也幫了大忙了。

“世子是個心地善良之人。”不住口而出。

話音剛落，裴疏頓住腳步，意味不明笑了聲:“你覺得他也是個好人？”

從前裴疏笑起來都是淺淡的，一閃而過不著痕跡，這回卻給人一種冷嗖嗖的覺，輕鶯雖遲鈍，但也咂出一點不同尋常。

覺答錯後果會很嚴重的樣子……

難道蕭世子不是好人，所以大人才不高興？聽方才二人對話就覺得怪怪的，裴相一直在誇世子，世子也十分謙遜，可是二人之間莫名有種危險的氛圍。

輕鶯試探著說:“世子幫奴婢找到了大人的貓，所以應該是個還不錯的人吧。”

隨後又補充道:“大人才是奴婢心裏最好的人，其他人都比不上。”

裴疏看過來，輕鶯睜大圓圓的眼睛，擺出無辜的表。

看起來傻裏傻氣。

似乎是滿意了這個回答，裴疏這才邁開步子繼續往前走，輕鶯忙松一口氣，還好沒說錯話。

“其實你說的沒錯，蕭明帆的確是個良善之人，”他略微停頓，“只不過讀書把腦子讀傻了。”

輕鶯:“……？”

這到底算不算在誇對方？

……

紅牆宮殿繁多，徑路複雜，其間如同螻蟻般渺小，四周綠蔭疊影，日如瀑傾落，給古樸皇宮籠罩一層巍峨雄偉的金，氣勢人。

都說皇城是天下最威武磅礴的地方，如今看來果真名不虛傳，是腳下隨意踩踏的磚石就是難得一見的珍品，更別提宮殿玉瓦朱檐。

玉樓金閣在，風景致。

輕鶯邊走邊慨，懷裏的小黑貓同樣被景吸引，甚至都不鬧騰著找小娘子了。

躍過一道石橋，宮道空空，一直朝東南走，步履不停。

這條宮道不是回麟德殿的路，更不是出宮的路，意識到這一點的輕鶯微微愣住，這是去向何？抱著懷裏的小黑貓四張，疑之間不知不覺把話問出口。

裴疏目視前方，抱著白波斯貓，眼神淡淡的，說道:“帶你去見一個人。”

“啊？”輕鶯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裴相說的不是“跟我去見一個人”，而是帶去見皇宮裏的人？

見什麽人，又為何要帶自己……

懷著諸多疑，輕鶯默默跟在裴疏後，來到一高大灰瓦紅牆的宮院，上方匾額書有鎏金“太醫署”三字，熠熠生輝。

輕鶯勉強認出太醫二字，明白這裏大抵是行醫治病的地方，可不懂大人大老遠跑到這裏做什麽，莫非是子不適？

“大人，你哪裏不舒服？”輕鶯眼神關切。

裴疏側臉白若冷玉，語調淡泊:“我很好。”

邁步而，遠遠聞到四面八方飄來各種草藥的味道，前殿許多太醫正忙著抓藥看脈案，見裴疏進殿後紛紛放下手頭的事行禮，并且異口同聲指了指後院說燕太醫在後院的藥園采藥。

燕太醫，看來裴相經常來找這個人，太醫署所有人都默認他是來找燕太醫的。

裴疏領著進後院，太醫署的後院極大，或者說這裏簡直像後山，放眼去青蔥茂盛，種滿各種各樣珍貴稀奇的藥草，風一吹，青微苦的味道過鼻尖。

輕鶯不住好奇，擡頭過去，周圍有幾個藥正在搗藥，而藥園正中央站著一位年輕的郎君，上背著挎籃，青白的衫與周圍草藥融為一，約間那張臉卻是俊朗無比。

他手用袖口輕輕拭汗，恍然擡頭，見和裴疏。

采藥的郎君笑了笑，忙挎著藥草籃子朝他們走過來，一臉笑意盎然。

他來到裴疏面前，略微行了一禮:“見過裴相。”聲音有幾分散漫，全然不像其他人對裴疏畏懼且敬而遠之。

“燕必安，采藥這種雜事還需要你親自來？”

被稱為燕必安的太醫微微一笑:“有些藥笨手笨腳，難免弄壞了許多珍貴藥草，自己采才安心。”

“話說你來找我啥事，莫不是想我了？”

裴疏冷哼:“誰會沒事思念太醫，我又沒病。”

“哎呀，下真是傷心了，”燕必安假模假樣唉聲嘆氣，“還以為你終于良心發現了呢。”

“你今日可有事？”

燕必安聳聳肩:“沒啥事，上回文婕妤不知吃了何嘔吐不止，非覺得自己有孕了，結果一去診脈空歡喜一場，就把氣撒在診治的太醫上，很不巧，在下就是那個倒黴的太醫。”

“罰你了？”裴疏深深皺起眉頭。

“罰我一個月不許出診，在太醫院老實研習醫，近日正是清閑，無事可做。快說說你有什麽病，我正好找點事兒幹？”

裴疏沒好氣瞪他一眼:“我沒病。”

隨後視線看向一直乖乖待在側的輕鶯，輕鶯眨眨眼睛，滿臉茫然。

燕必安隨著裴疏的視線看過去，眼中閃過一驚豔，他的目在二人之間兜轉一圈，倏地出一個了然于懷的笑。

這廝忍不住揶揄道:“原來裴相竟在自己邊藏了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啊，難怪從前那些人你一個都看不上，合著是因為不夠。”

“我就說你是個假正經的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