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張媽打著哈欠準備回保姆房睡覺。

大門的電子鎖傳來聲響，季司予醉醺醺的進屋，帶著酒勁的氣息低落深沉，步伐不穩。

“爺怎麼又喝這麼多啊。”

張媽趕跑過來，扶他到沙發上躺著，“我去煮點醒酒茶。”

他漆黑的眸子麻木而晦暗，翻蜷進沙發里，拿沙發枕埋住腦袋，心氣不順，非常不順。

沒一會，張媽端著醒酒茶，服侍他喝下。

他長睫輕眨，無意識低喃：“晚晚……”

張媽齜牙咧的嫌棄，“爺這樣的優秀男人本不缺人，自己作死離婚，您還惦記干什麼，以后有大把好媳婦挑。”

兩人離婚判決生效的新聞資訊，張媽白天的時候也刷到過。

認為，得最深的那個人往往在里傷最狠，而鹿晚星就是那個得最深的人，現在裝出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要不了多久，沖勁過了，只剩后悔。

季司予本不用做什麼，安心等鹿晚星回來認錯求復合就行了。

喝了醒酒茶，季司予清醒多了，悶悶不語，也不再喊晚晚。

張媽回廚房洗碗，路過飯廳隔斷的那面魚缸墻，看了一眼，郁悶，吐槽：“怎麼又翻肚皮了，這條魚真是奇葩，一天翻八遍，要死又不肯死。”

季司予長睫輕眨，原本空無聲的眼逐漸聚焦，起走到魚缸前，“換了水也滴了藥，怎麼還是這樣？”

張媽說：“爺，它已經染了，活不了，您要不給它個痛快吧？”

季司予語氣執拗，“沒得到我的允許，不準它死。”

“……”張媽無語嘆氣，幫著出主意，“魚翻肚皮的狀態容易缺氧，把它扶正，幫助它吸取氧氣，興許能活過來。”

但這種方法，張媽只在那些鯽魚草魚上用過，都是因為不想吃死魚，想殺活魚，才強行給魚吊命幾個小時，到飯點再殺。

季司予取來水晶湯碗，將五花琉金撈出來。

他盤起長，坐在地毯上，湯碗放在茶幾上，單手托腮，另一手著筷子，將湯碗里的魚夾住，強行扶正。

五花琉金兩腮翕，魚一張一合，微弱呼吸著。

季司予盯它盯得出神，無端想起鹿晚星在法院大廳跟他說的話。

——“那條魚，當初是你自己要養的，我把它當寶貝，是因為我一直把你當寶貝……”

他狐疑問：“張媽，你知不知道這條魚的來歷？”

張媽站在旁邊，搖頭，“不清楚。”

想了想，又說：“不過我還在老宅的時候，有聽說爺因為這條魚鬧出過一件大事。”

季司予在記憶里梭巡，并沒找到關于這條魚的支離碎片。

“聽說是去年年初的事，四爺家的宸小爺把魚缸打破了，這條魚缺氧死了，爺暴怒，差點沒把宸小爺打死，后來爺因為這件事挨了一頓極狠的家法，魚沒了，爺崩潰得要死要活，還絕食……”

季司予聽著就覺得荒謬，搖頭失笑。

居然為了一條魚打季一宸，挨家法，崩潰絕食。

他心里沒有一漣漪，神冷然：“果然那幾年被鹿晚星PUA得太嚴重，只有傻子才干得出來這種荒唐事。”

張媽不敢搭腔。

那時候的季司予，就是個單純可憐的傻子啊。

雖然滿臉都是不屑，但季司予用筷子夾魚的手毫沒松開，不讓它翻肚皮，胳膊紋不地舉著，“后來呢？”

“好像是…前把魚弄到水產醫那里去，做了什麼手，把魚醫活了，爺之后就沒再鬧騰過。”

季司予面無表，思索著。

鹿晚星確實會算計，用挽救一條魚，讓一個傻子覺到救贖，從此對言聽計從。

他不再是個傻子，不再言聽計從，對沒了利用的價值，就像這條魚一樣，被毫不留的拋棄。

張媽在旁邊眼珠子都瞪圓了，“爺！你再用力這條魚要被你夾死了！”

季司予倏地回神，松了手上的力道。

他盯著那條魚，心里總覺得憋著一悶氣，無法宣泄。

想到什麼，他冷漠吩咐：“張媽，你去把鹿晚星沒帶走的東西都打包，明天給打電話，讓自己回來拿。”

“、前上次搬走的時候，收拾得很干凈，家里基本沒什麼的東西了。”

“怎麼沒有。”季司予不爽，“帽間放著的那些名牌包，梳妝臺還有那些高定珠寶，是故意不拿走，想讓我睹思？”

“……”張媽說，“前說，那些花的是爺的錢，都是爺的東西。”

“拿夫妻共同財產買的包，怎麼不算的東西，我又不用那些花花綠綠的包和首飾。”他想了想，“全部打包給，我看著心煩。”

“好的。”

張媽轉上樓，又被他住，“順便把我的行李也收拾出來。”

“啊？”張媽大驚，“您也要搬？”

他輕嗯了聲，“明天搬去東都那套小別墅住。”

蘭灣別墅是婚房，如今婚姻關系都結束了，不如賣掉，眼不見為凈。

凌晨三點，張媽任勞任怨，打包了大部分行李，哈欠連天。

路過客廳時，看到季司予還坐在地毯上，一手托腮，一手舉著胳膊夾魚，明明昏昏睡，卻還在執拗撐。

看得直嘆氣，“爺，您都這樣三個小時了，不累嗎？”

“您沒必要這樣啊，是死是活，都是它的命，只是一條魚而已，大不了死了再買一條。”

張媽一直都很不理解，又不是缺錢，魚缸買得那麼大，魚缸景也造得無比奢華，卻只養這一條五花琉金。

它看起來富貴安逸，吃喝不愁，實際心世界該有多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