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大學一畢業就回國了，搞了幾次創業，均以失敗告終，好在家底夠厚，最后開了間酒吧，靠著獨特的風格調吸引了不年輕人，也算能養活自己。

在高中同學聚會上，馬克遇到幾個同樣是海歸的，這才知道他們在留學那幾年里，連頓好的也吃不上，尤其是德國那幾個，整天弄些黑暗料理，食難下咽。

馬克不由想起了段煦，廚藝那一個好，同住那會沒讓他著一點，甚至都給他喂胖了。

段煦一邊留在國外繼續深造，一邊自己拉投資搞創業，公司做得風生水起，還被外報道了。

馬克：人比人依舊氣死人！

雖然當室友的時候覺力山大，哪哪都比不過他，但是現在回過頭看，簡直是撿了個神仙室友。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馬克在聚會結束后，撥通了電話。

原本以為只是簡單的寒暄問，沒想到段煦突然說：“我想回來了。”

“那就回唄，等你回來我請你吃飯！”

“馬克，我的簽證出了問題，不太好弄。”他頓了下，“我媽現在在南極，暫時回不來，你有沒有時間，回來幫我做個擔保？”

段煦很開口讓他幫忙，以至于馬克愣了會，不過還是爽快地答應了。

馬克趕到英國，原本子急躁的他，這回特別耐心，花了不時間，終于幫忙把問題解決。

段煦想請他吃飯，結果馬克擺擺手，說：“講真的，我有點想念你的廚藝了！”

段煦笑笑：“行。”

在回去的路上，馬克問他：“如果我沒打那通電話，你準備怎麼辦？”

“等。”

“為什麼不讓你家里人過來幫忙呢？”

段煦腳步一頓，眉眼低沉，看不出緒。

馬克看他這樣，覺得自己可能說錯話了，畢竟這麼多年，段煦在國的家人對他簡直可以用“不聞不問”四個字來形容，雖然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但馬克還是不敢多說。

前幾天剛下過雪，周圍遍布的歷史建筑上還蓋著些許白，他們經過一座復古大橋上，正值周末，往來游客絡繹不絕，橋下的船載過了一波又一波。

段煦放眼看向水道的盡頭，聲音淡淡的：“我爸不希我回去。”

“啊？為什麼？”

段煦搖搖頭，“別問了。”

馬克想起一件事，段煦心差的時候會通過雪來放空自己，于是提議：“我來之前聽人說，北部新劃了一片雪場，怎麼樣，去看看？”

“可以。”

不過當馬克真正來到這的時候，還是有些震驚。這是一座高山雪場，山雄峻陡峭，新雪覆蓋，幾乎看不到雪道，一躍而下，全憑本事。

馬克發怵：“要不還是算了。”

段煦卻說：“沒關系，我上去試試，你去那邊的緩坡吧。”

馬克看出來了，他的心大概是郁悶到了極點，于是乖乖跑去了旁邊人工開辟的緩坡道，還帶了無人機，準備等會找個機會給段煦錄一段。

段煦踩著雙板，手持雪杖，猶如離弦之箭，在極限的速度中俯沖而下，翻轉跳躍，每一個作都流暢老練。寒風呼嘯，白雪皚皚，照在他上，烙下自由與勇氣的勛章。

馬克拍到一半，發現有點不對勁。

段煦后的山上，有什麼了，起了些白霧一樣的東西，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電火石間，馬克渾僵冷。

是雪崩！

……

馬克喊不出話來，他知道即便自己喊破嗓子段煦也聽不見，只能死死盯著屏幕，祈禱他的朋友能逃過一劫。

雪下來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猶如鋒利的匕首直心臟，他的整個都陷了進去，瞬間被滾滾涌來的雪吞沒。

“段煦！！”馬克對著屏幕絕大喊。

救援電話第一時間打了，但是雪太厚，人被埋在里面本沒辦法破雪，缺氧加上失溫，即便是再有經驗的雪者也撐不了多久。

憑借著無人機的最后留下的畫面，外加探測指引，馬克瘋了一樣沖過去找人。

謝天謝地，他沒找錯地方。

馬克上探桿，掏出雪鏟，費盡全所有力氣，終于把人挖出，抓著胳膊就想拉他站起來，卻聽到段煦從牙里出來兩個字——

“別……”

馬克趕住手，滿臉焦急地問：“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

段煦的雪鏡護罩已經摘下，可以看到他臉死白，冷汗涔涔，眼神有點恍惚，像是經歷過極大的痛苦，語氣卻是竭盡忍耐的鎮定。

他說：“不太舒服，應該是斷了。”

“……”馬克人傻了。

右螺旋形碎骨折。

病房，馬克看著段煦整條都打了石膏，自責萬分：“都怪我，非拉著你去雪。”

“沒什麼的，”段煦語氣微弱，卻很平靜，“很幸運了。”

“你說什麼？”馬克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知道麼，那時我被埋在下面，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判斷朝向，而是……而是想，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了……所以，還能活著，很幸運了。”

原以為什麼都已定局，卻沒想到意外會驟然降臨，本不會給反應的機會，比起帶著憾在冰冷中絕死去，他還活著，仍舊懷揣著一鮮活的可能，便沒有了哀嘆的借口。

段煦虛弱地抬了抬眼，蒼白的面容襯得眼尾有些泛紅，“馬克，謝謝你把我挖出來。”

馬克并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卸下負擔，反而心里更加難，忍著鼻子發酸，說：“你知不知道，你以后大概率要告別雪了。”

“我知道，”段煦說，“極限運帶來的恣意暢快，本就是要承擔風險的，我很清楚，也不后悔每一次踏上雪板的時刻，我接現在的結果，以后不就是了。”

馬克怔然，良久，嘆了口氣，“你倒是看得開。”

段煦這傷一養就是大半年，在養傷期間，馬克經常會時間飛過來看他，幫忙跑跑，料理一些公司事務，卻沒有看到過他的其他家人。

只有一回，見到過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后來馬克問那人是誰，段煦說是他二叔。

馬克直言：“二叔比親爹靠譜。”

段煦笑笑，沒說話。

程欣給段向松生了一雙兒，他們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家人，段家未來的繼承人也已經板上釘釘。

程欣忌憚段煦，枕邊風沒吹，段向松自然順著，不希這個送出去的兒子再回來。和梁曦之間的約定早已完結，以后段煦不歸他管，即便聽到事故的消息，也只是讓段向柏代為看。

只是他不知道，段煦會直接找段向柏幫忙，簽訂合同，借協助理收購案的由頭回國。先斬后奏很有效，有二叔出面，加上涉及自家產業，段向松除了責怪兩句，也不好多說什麼，更不會再找人使絆子，往簽證或其他方面做手腳，想方設法將他留在海外。

……

段煦剛從辦公室走出來，就接到了電話。

“小煦，你在國待得還習慣嗎？不行就搬回來。”

“媽，這里畢竟是我的故鄉，怎麼會不習慣？”

“你這孩子，非要我說明白，段向松有沒有為難你？他現在有了自己的小孩，都不讓你回去住，你找到合適的房子沒？”

“這些在我看來都不是問題，您不用擔心。”

“那行吧，有什麼問題直接給我打電話。”

“嗯。”

按下掛斷，手機剛塞回口袋沒兩秒，又震了起來。

他以為又是梁曦打來的，隨意拿起，看到來電顯示的那一秒，呼吸有剎那的凝滯，懷疑是在做夢。

“……郁冉，你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