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山城外，都哲正帶著烏桓的人馬與康山城守城的齊國兵馬鏖戰，那激烈的喊殺聲此起彼伏，狼煙點燃遠遠便可得見，

那城關初城墻已是倒塌了一角，眼看著城門就要破了，卻見城外忽然殺出了一支來援的齊國兵馬，那飛揚的橙紅的旗幟很是陌生，都哲原還以為是白水關的援軍來了。

但是沒想到這照面對上，卻見到了那穿著鐵甲揮舞著刀劍的兵卒竟是一胡子花白的老人。

都哲愣住，瞇眼看去見那殺出來的兵卒竟全都是年近半百的老兵，一個兩個便是最年輕的恐怕也有五十了吧？

“將軍，這……”都哲邊的將領們也看到了，頓時就愣住了。

“齊國征兵之用，竟不用強力壯的壯丁，而用這些遲暮老人？”旁邊一位烏桓的將領見此一幕只覺得大震，再瞧見那個老兵毫不畏懼刀劍，沖殺而來連花白的胡須都被染紅。

他們似乎一點都不在乎戰死，如此打法之下自然是烏桓兵馬步步后退了。

都哲細細看去，看到了那在擂鼓的老將，明明是枯瘦衰老的軀，卻在握著擂鼓的木槌之時，不留余力的擊鼓為老伙計們揚威。

“這不是遲暮的老人。”都哲凝思了半晌之后說道：“這都是齊國昔日解甲歸田的老兵，他們雖是遲暮，卻也曾經百戰。”

“什麼……”烏桓眾人驚詫萬分，沉了許久之后深吸一口氣道：“齊國竟做到了如此地步。”

都哲亦是覺得心下震，但是在下令繼續攻城的時候也沒有半分猶豫。

這些齊國的兵馬只進不退，都哲眼見勢對我軍不利，第一時間就鳴金收兵要退走。

誰料那齊國兵馬竟不想放任都哲離去，直接改變了守之態，對著烏桓的兵馬發了合圍攻勢。

都哲一時沒想到，膽怯不敢有毫妄的齊兵竟敢如此大膽出城追擊，大意之下險些被圍剿于此，正在都哲以為此番兵馬折損定是巨大的時候，忽而瞧見了不遠飛揚而起的黑旗幟。

“鬼營，太好了！”都哲大喜過歡呼道：“是白將軍來援了！”

“將士們隨我殺！”都哲得見援軍已至，哪里還要突圍逃出去啊，當即勒停戰馬回就朝著那追出來的敵軍殺過去了。

“殺——！”

戰局瞬息萬變，攻守之勢素來都是這般。

齊國兵馬見勢不對，自是后撤在白修筠領著鬼營眾部的絞殺之下，堪堪退回了康山城之中。

都哲鏖戰至此，已是疲力盡，這會兒見了白修筠簡直如同見到了救命恩人，連忙迎了上去道：“白將軍，你來的可太是時候了！”

白修筠對著都哲點了點頭，掃了眼戰局，得見那戰死的齊國兵將竟大半都是老將，蹲下撕開他們上的軍甲，得見這些老將上的傷勢，許多都是舊傷在。

“這是怎麼回事？”白修筠皺眉詢問道。

“齊國援軍，來的都是老兵。”都哲了臉上的，轉頭吩咐部將清掃戰場，一邊與白修筠往后走，說起康山城的況。

“將軍料到齊國援兵會來此，故而讓我來援。”白修筠了解之后眸微微沉下幾分說道：“齊國此番領軍之人姓耿，沒想到他竟是帶了這麼一幫老弱殘兵來援？”

別說他們沒料到，便是齊國所有人都沒料到。

耿巍此刻就端坐在康山城軍帳之中，康山城守將古永銳站在下首正在匯報戰局。

若是細看耿巍，就會發現他的右耳只有半只，耳朵上的疤痕很是清晰，是昔日被敵軍所削，如老槐樹的面皮蒼老萬分，胡須和頭發也早已經是花白的，卻依舊直背脊端坐在主將之位。

觀其旁護軍，無一例外都是年過半百的老者，以至于古永銳見到的時候萬分錯愕。

“老夫知道了。”耿巍聽完了古永銳的匯報，緩緩點頭道：“今日那來援之人，便是宗延黎帳下赫赫有名的鬼營之眾？”

“確實厲害。”耿巍皺眉低聲說道：“觀敵軍向，短時間不會攻城，應傳信給白水關，令其主出兵。”

“姚你拿著我的軍令去。”耿巍轉頭對著邊的老將吩咐道。

“是！”

古永銳了似是想說話，大概是覺得這都是些老將軍，這等事兒可以給他們來做。

耿巍似是看出了古永銳信中所想，當即呵呵一笑說道：“古將軍可別小看了我這般老兄弟，昔日哪個不是以一當十的兇悍猛將，我等只是老了，還沒死。”

本以為掙得萬千軍功，解甲歸田便可安度晚年。

不想有朝一日國難當頭，他們這幫老家伙也有重穿軍甲，再拾刀劍之日啊！

耿巍端坐在高位之上，略顯渾濁的目滿含老者的蒼老低聲說道：“今日我等共赴國難而來，便不曾打算活著回去。”

古永銳聞言震在了原地，愣愣的看向眼前這居于高位的老將軍，看著他走下來手拍了拍古永銳的肩膀道：“便是齊國就此覆滅，也該是我們這幫老伙計死在前頭。”

“安心敵，無需害怕。”那蒼老的聲調就像是家中慈的長輩，庇護著兒孫一般和藹可親。

在這一瞬間古永銳竟突然之間生出了巨大的悲傷，當下雙目猩紅跪在耿巍面前：“老將軍，何至于此啊！”

耿巍嘆了口氣沒說話，齊國行至今日已無路可走了。

康山城難以攻克，那邊卑恩斯聽從耿巍之意，帶著兵馬朝著宗延黎的大營攻去，以全軍兵力出，讓宗延黎不得不退，這一路打的萬分激烈，兩軍對戰的沖殺最是純粹。

戰局之上軍陣的對壘，多次宗延黎至合圍之中殺出。

夏末之時，宗延黎終于調回了鬼營，令都哲收兵回援，康山城之危得解。

而白水關外，卑恩斯也將宗延黎退出二十里之外，直至到了武子坡外方才停歇。

“將軍。”白修筠回援歸來，匆匆帳對著宗延黎俯道。

“嗯。”宗延黎上還穿著盔甲，發略有些臟污凌，桌案上擺滿了軍報，抬眼看向白修筠點了點頭道：“康山城的況如何？”

白修筠嘆了口氣搖頭道：“一時半會兒難以攻破。”

白修筠將康山城況大致言說，又說了一下耿巍此人，對齊國此番來援的兵馬大為意外，宗延黎大致了解了之后就讓白修筠下去休息了，呈送來的軍報對康山城的況都已經說了。

宗延黎沉思了許久之后，喚來了裴良和龍飛等人，針對當下戰局細細討論，最后以加急軍報送至大乾，令晉國高國來援。

初秋的天還有些熱。

敵軍再度來襲的時候，宗延黎已有兩日不曾合眼了，聽到那號角吹響的聲音，眼底有幾分沉狠厲，站起來戴上頭盔面甲再度迎戰而去。

“敵軍竟不陣，直接殺來？”詹皓月看著那指揮著軍陣直接沖過來的敵軍有些驚愕。

“我軍人數劣勢，若論單打獨斗，便是三國聯軍著來，也都是來送人頭的。”裴良目幽幽說道：“他們顯然是發現了如此對他們不利，干脆不行陣之勢，直接強攻而來還更有勝算。”

“那就是齊國新來的主將？”宗延黎目遠遠看去，看到了那與卑恩斯等人端坐在一起的老將軍，瞇眼瞧著只看得見那花白的胡須。

“將軍看！”耳邊龍飛的聲音忽然傳來，宗延黎順著龍飛所指看去，看到了那沖出軍陣的齊國兵馬，竟是如此突出，在眾多軍陣之中只有齊國的前鋒全部都是老兵所。

那些老兵兇狠的揮舞著手中刀劍，不怕死的往人堆里沖，竟是以撕開了宗延黎的軍陣。

一把老骨頭也要撞在盾兵的大盾之下，頂著長戟亦是要往前，那嘶啞的喊在這戰場之上竟顯得有幾分刺耳，宗延黎忍不住握了手中長刀，沉默的看著這一幕，亦是深沖擊。

“這齊國……”裴良略有些啞然，錯愕的看著這一幕好半晌都沒能說出話來。

“聞年，去嗎？”宗延黎閉了閉眼，嘆了口氣轉頭朝著聞年喚道。

“好。”聞年垂眸應下。

宗延黎知道不能讓齊國再如此繼續下去，面對那些老弱殘兵，容易軍心容。

出腰側長刀，手按了按臉上面甲，對著龍飛道：“龍將軍留下顧全大局，解虎調弓兵助我。”

解虎：“……”

這悉的覺又來了。

他看著宗延黎和聞年二人一左一右沖了出去，二人一人持刀一人持槍直接躍了戰局之中，以極其強橫的攻勢沖開了敵軍營造出的悍不畏死之狀態，讓所有人的目都落在了他們二人上。

漆黑的長刀在空中橫掃而過，那溫熱的自脖頸之上涌出，倒下的敵軍兵卒甚至都來不及反應。

“殺——！”宗延黎一騎黑馬躍敵軍軍陣，解虎搭弓箭一次又一次為宗延黎清掃側，甚至到后面拉弓的手都已經滲出了，他也一刻不敢停歇，旁的箭筒不知替換了多個。

他的目始終在戰局之上，一遍遍的更換方位，左右弓兵無一例外全都是如此全神貫注。

這是耿巍初見宗延黎，他端坐在將位之上，雙手著扶手，深深吸一口氣，目一瞬不瞬的落在那廝殺于軍陣之中的宗延黎和聞年二人上，旁卑恩斯不知喊了多遍放箭，甚至到后面自己劈手奪過了長弓要殺宗延黎。

但是那廝殺在軍陣之中的宗延黎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如此輕易躲開了箭雨不說，那無差別攻擊的箭雨倒是將自己人殺了不……

宗延黎眼看敵軍軍陣被破，我軍戰意增生，便沒有深為戰之意，調轉馬頭回了軍陣之中。

“收兵吧。”耿巍親眼目睹如此變化，深吸一口氣說道：“再戰之下，也是徒增傷亡罷了。”

“耿老將軍做此是為何？”卑恩斯擰著眉轉頭看向耿巍詢問道。

“兩軍對壘最重戰意，我等強攻而上未行陣之勢。”耿巍抿聲調蒼老說道：“我要讓敵軍軍心搖，要敵軍戰意消退，以助長我軍威勢，如此才能破敵得勝！”

說的簡單一點，就是悍不畏死的那幫老兵沖陣，以殉國刺激我軍將士沖殺死戰前進！

而敵軍得見這些老弱兵卒尚能做到如此悍不畏死，必定深震撼。

耿巍之策絕對是高明的，要知道軍心最難影響，一旦潰敗必是大敗之象。

“只是……”耿巍料想許多，卻沒想到敵軍主將竟會親自敵，在親眼得見那無畏兇悍殺軍陣的宗延黎之后他就知道此計無用了，再得見宗延黎在千軍萬馬的圍殺之下依然可以進退自如。

那長刀所過之尸橫遍野，又見每一疏之都有弓兵相護，那一支又一支的箭雨將保護的不風。

在那一刻耿巍忽然想到了當年，想到了當年的自己，也曾有如此為戰之時，也有如此親無間默契萬分的兄弟手足，生死為戰。

耿巍多想拿起刀劍如宗延黎這般殺出去，但……

他不能，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是年邁，遲暮老將便是揮刀都已是萬分吃力了，又怎敢冒險？

所以他只能退，退兵再來，他想著一定還會有機會的。

“那宗延黎和聞年二人上了戰場便如殺神一般！本攔不住！”翼天干在一邊罵罵咧咧說道：“我等若要出戰，那鬼營還有那龍飛，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實在是棘手。”

“依我之見繼續與之，也只會焦灼。”耿巍皺眉深思片刻說道：“不若另行攻勢，先取回坡阜關，從后合圍。”

“迂回之戰？”卑恩斯皺了皺眉有些沒懂，耿巍站在了輿圖前，對著二人說道：“從此繞行，自坡阜關而攻之，對敵軍發鉗形攻勢……”

耿巍雖再無為戰之兇悍，卻有著出的領軍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