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已經分不清了？祂是誰？”凡娜下意識問道。

“那位記錄歷史的神祇……”老神甫輕聲說道，而伴隨著話語聲，他的影也開始迅速化作隨風飄散的灰燼，只余下模模糊糊的句子飄進凡娜耳朵里，“……所有東西……都會流向最終的混……”

一縷泛著微微溫熱的灰被無形的風吹，掠過凡娜指尖，在到那縷灰燼的瞬間，凡娜突然心中猛地一驚！

仍舊無法想起自己的過去，無法想起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但察覺了心底的示警……不能繼續沉淪在這里，必須想辦法出去！

下一秒，便猛然邁步向教堂的大門沖去。

教堂的大門虛掩著，被凡娜一把推開，無邊的夜幕則驟然間充盈在的視野里——白晝不知何時結束了，這片無垠的沙漠已迎來夜，酷熱已從沙海中褪去，夜晚的冷風則開始統治這片忘卻的黃沙，風從遠方混地吹來，卷起如細刀刃般的沙塵呼嘯而過，沙粒拍打在周圍的殘垣斷壁上，也拍打在凡娜的手臂和臉頰，傳來尖銳的刺痛。

足以抵小口徑彈藥的皮被那些隨風而起的沙子劃出了細小的傷口，凡娜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臂，看到自己的傷口中并無流出，卻有仿佛黑煙一樣的細灰燼從里面飄散出來，像是被整個世界吸收一般不斷逸散在空氣里。

正在被這個世界“吸收”。

這一瞬間，本能地想到了暫且退回教堂的方案，但下一秒，便記起了那位無名修和老神甫跟自己說的話，警兆陡然而生。

沉淪在庇護所中遠比直面這些風沙更加危險——安穩的地方會以更高的效率將自己的意志磨損，將自的存在消融。

先離開這座城市……這些佇立在沙漠中的“跡”不能在風沙中提供任何保護，相反，它們的存在本才是危險的……這里是反直覺的，荒蕪的黃沙中或許反而更安全一點……

凡娜心中一瞬間閃過無數的念頭，的行則毫沒有遲疑，在簡單用殘破的披風稍微遮擋了一下風沙之后，便邁開腳步，向著記憶中城市的出口方向大步奔去。

邊的黃沙起伏蠕起來，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驚擾了，也可能是這座城市從一開始便不允許“離去”，凡娜眼角的余突然看到有什麼東西從沙子中探出，下一秒，一只手便地抓住了的腳踝。

一個由沙子凝聚的人從黃沙中鉆了出來，仿佛無魂的惡尸般抓住凡娜，它在地上爬行著，不斷流變形的面孔猛然揚起，發出一連串含混不清的嘶吼和囈語！

然而沙土凝聚的手臂本攔不住凡娜的腳步，猛一邁步，便掙斷了那“沙人”的阻攔，接著又用力一踏地面，伴隨著一聲轟然巨響，劇烈的沖擊波便撕碎了那個在地上爬行的軀，也驅散了周圍一大片的黃沙。

在飛揚退散的塵霧中，凡娜看到有東西從黃沙之下暴出來，那是一段被掩埋了不知多年的石柱，石柱上依稀可以看到還刻著一行文字：“……威爾海姆……黑太從……降臨，我們失敗了……”

錯愕只持續了一瞬，凡娜的行卻毫沒有猶豫，將心底突然泛起的種種思緒都強行在一旁，毫不猶豫地繼續向前跑去。

風突然呼嘯起來，空氣中傳來了各種各樣的聲音，那些模糊而層疊的噪音竟好像是無數商販的賣，以及行人和車馬的聲響。

在夜幕下的沙城廢墟中，無數熱鬧的聲響環繞在凡娜四周，一個看不見的繁華城市正在旁蘇醒，幾乎可以想象到此刻自己旁那副熱鬧、繁榮、生機的場景，想象到一座在夜中仍然充滿活力的城市，而與此同時，眼角的余又看到遠方出現了燈火。

城市廢墟中點亮了星星點點的燈，一個個憑空漂浮的源出現在那些破碎傾頹的殘垣斷壁之間，它們看上去是路燈和臨街商鋪櫥窗里的燈，又有燈漂浮在更高，就像居民樓宇灑下的萬家燈火。

這一幕，就如同在城市被毀棄甚至被徹底忘之后，這座城中曾經亮起過的燈火卻仍舊執著地留在了原地，留在歷史的記憶里，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它們還是會在自己曾經照耀的地方亮起……

由燈火勾勒出的城市在夜幕中蘇醒了，一道道燈照耀著那些被黃沙覆蓋的殘破磚瓦與倒塌石柱，又有許多模模糊糊的影出現在燈中，來來往往，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

凡娜執劍穿過這些幻影，不論周圍有怎樣的幻，都目標明確地向前奔去，沒有毫停留和猶豫。

但的仍然在無法控制地被周圍那些看不見的灰燼所同化、吞噬，的傷口越來越多，甚至在沒有沙粒刮過的時候，的都仿佛在自行開裂一般損，黑煙與灰燼則不斷從逸散出去，而每一次逸散，都在更清晰地聽到周圍的聲音，看到周圍的景。

在某一個瞬間之后，突然聽到了清晰的談聲，那聲音就在自己耳邊，甚至好像就在跟自己說話——

“你聽說了嗎？維瑟蘭十三島消失了……前幾天從北邊傳來的消息……那艘可怖的船打開了一條通往亞空間的裂隙……”

凡娜不理會自己耳邊的聲音，揮了揮手臂，卷起的狂風吹散周圍的沙塵，而沙塵中又有一張破碎的傳單憑空浮現，被風卷著從眼前飛過，傳單上卻印著一張悉的面孔。

那是一張通緝令，提瑞安·艾布諾馬爾的臉出現在傳單上面，頭像下面是一串大到驚人的數字——數不清的零，與其說是懸賞金額，倒更像是一個為了表現“此人無限危險”而故意開的驚悚玩笑。

又有節奏鮮明的樂曲聲突然從夜中傳來，遙遠街巷的盡頭好像浮現出了龐大的人群，凡娜聽到有人在那邊高喊著什麼，模模糊糊聽到聲音——

“……寒霜迎來了新的王……蕾·諾拉陛下將在今日加冕，愿我們沐浴在王的榮中，蒙庇佑，向盡忠……”

接著，又是各種各樣的聲音傳來，各種各樣的出現，各種各樣的信息就好像有意識一般環繞在凡娜周圍——

在道路那邊，是寒霜王蕾·諾拉加冕為王的日子，在另一條路口，是寒霜叛的那天，腳下的街道旁，人們正在討論著對前寒霜將軍提瑞安的通緝令，而在不遠的高臺上，正在展示著古城邦時代的一件件，一位大歷史學家正在人群中演講，他是古城邦時代最主要的發現者之一，但凡娜并不認識……

而在眼前，一個影突兀地從風沙中冒了出來，那是一個著破爛，舉止失衡，眼神中帶著恍惚的男子——他手中抓著皺的紙卷和一支鉛筆頭，茫然地站在那里，似乎對周圍的環境到惶恐。

他不斷向周圍彎腰致敬，似乎在攔住路人打聽著什麼事，他嘟嘟囔囔，時而又突然大喊大，狀若癲狂。

凡娜迅速從這個影旁邊走過，但又忽然停下了腳步，聽到這個著破爛、拿著紙筆的男子在不斷向路人打聽著一件事：“請問……這里到底是幾幾年？誰知道我現在到了幾幾年？”

凡娜頓時看向那個看起來有點神志不清的男人，卻看到后者也幾乎同時抬起頭看向這邊。

“你好，我普曼，”瘋瘋癲癲的男人揮舞著手臂，盡管舉止失衡，眼神恍惚，他竟還保持著得的禮貌，“我又在做夢，這次卻找不到出口了……請問這次到底是幾幾年？”

普曼……那位著名的“瘋詩人”普曼？

凡娜恍惚了一下，而下一秒，便看到那個自稱“普曼”的男人又憑空消失在風沙中。

只有他之前抓在手里的那皺的紙卷和鉛筆頭落在地上。

第八百一十一章 風沙盡頭

歷史書上說，生活在數百年前的“瘋詩人”普曼是一個到忌真理卻又僥幸活下來的人，又有傳說記述，這個瘋瘋癲癲的詩人時常陷夢境，并自述曾在夢境穿梭各個時空，造訪各種怪陸離的領域。

這位瘋詩人曾留下無數令后人驚嘆的篇章，他文采斐然，哪怕是在其生涯早期，那些優雅而又深刻的詩句也曾征服過城邦中哪怕最苛刻的評論者們，然而在他短暫生命的末尾，他所留下的詩句卻又開始漸漸發生變化——那字詞中越來越多地描繪著詭異怪誕的事，充斥著令人不安的喻和近乎預言的狂人囈語，他喋喋不休地想要向世人講述一些不存在于現實世界的、甚至近乎的事，并由此變了一個令人扼腕和畏懼的瘋子。

曾經追捧他的人離他而去，曾經贊賞他的人漸漸將他視作危險分子，教會的管理者嘗試與他接，卻又無法從他留下的文字中發現任何實質的、備污染和力量的信息。

這位天才卻又癲狂的詩人最后的結局則是世人眼中的另一個謎——人們說他被教會監，最后安靜地死在了一座孤島上的瘋人院里，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說他一直活了下來，甚至活到了1842年的某個冬天，這些人堅稱他們在這一年看到了這位詩人：他站在寒霜那座著名的海崖上，和書中留下的畫像一模一樣，手中還拿著記錄詩句的紙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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