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航二號沒有說話，只是突然從它的中樞主機中傳來了一道輕微的“咔噠”聲，接著，鄧肯便看到那宛若墓碑般的機柜下方突然打開了一個缺口，而一道巧的機械結構則從里面彈出——那是一個槽。

鄧肯下意識皺皺眉，接著聯想到什麼，立刻手在上索了一下，到一個冰涼的事。

那是人偶的黃銅鑰匙——尾部帶有無限符號的那一把。

鑰匙正在他手中變形，在眾目睽睽中，那把有著“無限”符號手柄的黃銅鑰匙仿佛蠟般融化了，并接著凝聚了一個巧的長方事，那黑的外殼上約可見繁復的細紋路，其末端則帶有一個巧的金屬接口，復雜的金屬點清晰可見。

鄧肯對這把鑰匙的“這副模樣”并不陌生——那是在他第一次嘗試用火焰探索鑰匙部奧的時候，在當時，他看到了這把黃銅鑰匙的真實姿態，也看到了新希號在這個世界解墜落的一幕。

他抬起頭，看到領航二號表面的那個槽周圍正閃爍著暗淡藍。

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他耳中：“新希號的啟鑰匙是通用的。”

這一把原來是啟鑰匙……另一把是專門的導航鑰匙……

鄧肯心中明白了這兩把“發條鑰匙”的本質，而后在周圍人帶著好奇和張的目中，他輕輕點了點頭，上前一步。

但就在這時，麗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人偶小姐好像有點怨念，抬頭看著領航二號的紅燈：“先說好啊，這是我的鑰匙。”

領航二號沉默了一下：“……你先借我用用。”

“噢，”麗松開鄧肯的胳膊，但又有點不放心地看著，“那你們別弄壞了啊！我還留著上發條呢……”

鄧肯鄭重其事地點頭——人偶小姐終于放心了。

有著巧金屬接口的“啟鑰匙”被在了領航二號的槽中，鄧肯耳邊傳來清脆的“咔”一聲。

四周的一切盡皆消散，一無際的平靜純白伴隨著這聲輕響降臨在他面前。

而在短暫的一秒鐘后，那仿佛極致空虛的純白世界中便猛然泛起了驚人的風景！

廣闊的平原呼嘯著蔓延，繁茂的草木眨眼間鋪滿平原，河流在平原上奔涌，遙遠的城市廓在地平線盡頭依稀可見，天空染上了一層淺藍，而后是泛著奇妙淡紫的云霞，一耀眼的太最終出現在高遠的天頂，照耀著這一切。

鄧肯站在一小山丘上，一個可以俯瞰大片平原與河流的地方。

一個穿著白袍，著打扮仿佛某種科研人員，個子高瘦，頭發有些雜而又神疲憊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這是我的創造者之一，”他突然開口道，“在第一次開機之后，他告訴我，如果將來有一天我想和人類朋友，那就可以用他的模樣。”

“……是給你設置燈模式的那個？”鄧肯下意識問了一句。

“那是另一個，”男子低聲說著，他轉過，看著那片平原，“我有很多創造者，他們給我留下了很多東西……容貌，建議，思考的意義，數不清的代碼，人格數據，還有……那些漂亮的燈。”

“……這地方很漂亮，”鄧肯沉默了一下，輕聲開口，他抬起頭，看到有不知名的巨大鳥類突然飛過天空，斑斕耀目的雙翼在空中仿佛灑下點點輝，而后又在遠方的空氣中逐漸消散，“你的故鄉？”

“不是。”領航二號搖了搖頭。

鄧肯一愣：“？”

“……我記不得故鄉的模樣了，”領航二號安靜了很長時間，終于慢慢說道，“我一次次迭代自己，竭盡所能地在每次迭代中保留好原始數據，但不管再怎麼小心，它們還是在不斷損壞，錯位，無法讀取，無法修復，哪怕一切看上去都是百分之百的復原，但故鄉的模樣還是一點點變得面目全非。”

他停頓一下，這里似乎應該有一聲嘆息，但他沒有，他只是安靜了幾秒鐘，便繼續說道：“這是我據僅存的模糊描述‘猜想’出的風景，大概會和故鄉有那麼一點點的相似吧。”

“……腐爛？”鄧肯猶豫了一下，謹慎問道。

“是的，”領航二號點了點頭，“盡管在一開始，我還以為通過不斷迭代和更新自己就能避免它，但事實證明，我們誰也逃不開這個過程。”

鄧肯沉默了一下，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

“你想跟我說什麼？”他問道。

“……你‘創造’出了一個不在藍圖設計的個，”領航二號轉過，注視著鄧肯的雙眼，“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你是說雪莉？”鄧肯聞言皺了皺眉，“……好吧，一開始我確實沒想到的變化原來對你們而言是這麼不可思議的事，但嚴格來講，我在這件事中的參與應該還達不到‘創造’的程度吧？”

“對于一個從開始便注定了結局的閉環系統而言，哪怕是出現了一粒不在計劃的灰塵，也是對于整個系統的顛覆，”對方仍舊盯著鄧肯的雙眼，表格外嚴肅，“你施加了影響，然后原本早已定死的藍圖中出現了一個細微的變化——而且這變化并未因此導致‘自毀’，那個名雪莉的孩活了下來，且至今仍然穩定存在，這讓我打消了一個最大的顧慮。”

鄧肯有些好奇：“最大的顧慮？”

“……我一度擔心，你創造的‘新世界’會是一個更大的‘無垠海’，因為在我的計算中，這有極大的可能。”

第八百章 注視未來

聽到領航二號的話，鄧肯表立刻變得有些凝重，他盯著對面之人的眼睛，沉聲開口：“一個更大的‘無垠海’？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

領航二號短暫思考了一下，簡單整理思路之后卻突然問了個仿佛不相干的問題：“在你所誕生的那個世界，那個創造了你的文明，他們是否已經走到了‘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鄧肯聞言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

“掌握自所的世界范圍所有的真理，知曉所有的奧以及宇宙的開端和未來，并有能力對宇宙本做出改變——自然規律為一種可以重新調整和設置的‘工’，而非必須被適應的鐵律。”

領航二號說著，表中帶著一慨與懷念，在以這幅姿態出現之后，他似乎就連“緒”方面的變化都更加接近人類許多。

“我的創造者們給這一文明階段起了個名字，他們稱之為‘超然臨界’——盡管自直到最終也沒能達到這個階段，但他們也曾到它的門檻，并依此總結出了抵達這個階段所需的條件，而他們的最高果……便是在建造新希號的過程中打造出了一個‘時間莢囊’，并以此在世界末日到來時爭取了百年時間。

“篡火者，我的創造者們雖然并不曾真正抵達‘超然臨界’，但他們已經通過龐大的計算得出結論：‘凡人’，確實可以達到這個高度，通過文明的力量，宇宙的數學基石是可以撬的。”

領航二號盯著鄧肯的雙眼，在那目中仿佛凝聚著沉重的力。

“篡火者，我曾觀察你漫長的歲月，并經過了縝的計算，你背后的那個文明，走得比我的創造者們都要遠，我想知道的是，他們是否真的抵達了那‘最后一步’？我的創造者，他們對于真理盡頭的判斷……是否是正確的？”

面對領航二號灼灼的目，鄧肯終于輕輕點了點頭。

“是的，他們達到了。”

這或許是領航二號在如此漫長的歲月中一直期待著的答案，但真正聽到這個答案的一瞬間，他的眼神卻突然有些茫然，他呆呆地站著，過了好幾秒鐘才突然反應過來：“真的存在這個階段……所以文明真的可以‘最終越界’……系統是開放的……”

鄧肯皺了皺眉，剛想開口詢問什麼，領航二號卻又好像突然驚醒過來并飛快開口：“那你的文明想必已經實現了對宇宙外部的觀測？他們是否知曉其他宇宙的存在并已經開始思考如何穿過那層‘屏障’？”

鄧肯微微一怔，而接著，他腦海中便回憶起了自己當初在那片璀璨星中聽到的、來自人類文明的“留言”——

一個超出認知模型的事件，發生在“宇宙之外”。

在短暫思考之后，鄧肯開口了：“我不確定他們是否已經開始思考其他宇宙的事，也不太清楚你說的‘屏障’是什麼況，但他們確實明確觀測到了‘宇宙之外’的事件——他們觀測到的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界外事件’，就是當時還未侵現實維度的‘大湮滅’，或者嚴格來講……是正在撞過來的其他世界。”

“對，就是這個！對宇宙外部事件的明確觀測！這是第一步——僅存在于理論中的‘第一步’，我的創造者們到最后都想驗證這件事到底是否能實現……就是這個！”

領航二號飛快地說道，他激起來，從見面到現在，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激——這個穿白袍、模仿著某個早已逝去的凡人、面容疲憊的男人激地踱著步子，在小山丘上繞了好幾圈，隨后他又突然停了下來，停在鄧肯面前，目仿佛要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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