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們還‘活著’就好，”塔蘭·艾爾輕聲說道，“知道他們還‘活著’，還在邊境行，我的覺多就能好一些。”

“雖然這麼說不太合適，”泰德·里爾不知不覺減慢了腳步，臉上帶著古怪的表，“但那兩艘船上加起來可都找不到一兩個真正意義上‘活著’的家伙。”

塔蘭·艾爾翻了個白眼：“所以我在‘活著’這個單詞上加了引號，你聽不出來麼？”

泰德·里爾頓時瞪了大學者一眼：“……這怎麼可能聽得出來？！”

塔蘭·艾爾笑了起來，他在清冷的夜風中深深吸了口氣，似乎覺心放松稍許，隨后便抬起頭，看向海岸盡頭的某個方向。

那里曾經是深海教會巡禮方舟“風暴大教堂”停靠的地方，但現在那座巍峨的海上方舟已經離開了城邦，視線盡頭只有一片空的大海，在世界之創的照耀下泛著蒼白的泡沫。

“方舟們也都離開了，”大學者嘆著，“總有一種輕風港突然間就被拋棄了的錯覺……”

“放假放的，”泰德·里爾毫不客氣地說道，“就是矯，你這癥狀關在辦公室里批一晚上學生論文就能治好，保證什麼錯覺都沒了。”

“我跟你不一樣，”塔蘭·艾爾抱著胳膊微微揚起頭，“我的學生都是上進的年輕人，他們的論文通常都自己認真寫……”

泰德·里爾冷哼一聲，不再理會這位大學者了。

但在安靜了許久之后，他們卻又突然不約而同地打破了沉默：“批論文好的。”

兩個多年好友同時一怔，苦笑著對視了一眼，再次陷沉默。

而在離他們不遠的海岸線之外，廣袤無邊的大海也如他們此刻一般安靜，海面無垠，不起不伏，腥咸而寒涼的海風從黑暗中吹來，那海面卻仍舊如鏡子般平靜著。

世界之創的輝照耀在大海上，為整個世界鍍上了一層均勻到極致的蒼白澤。

泰德·里爾突然皺了皺眉，有些疑地看了一眼海岸線的方向。

“怎麼了？”塔蘭·艾爾不明所以，好奇地問了一句。

“不知道，就是突然覺得……好像了點什麼，”泰德·里爾眉頭微皺，不太肯定地嘀咕著，“你有沒有覺得……缺了什麼東西？應該是某種聲音，當風吹過海面的時候，應該有什麼聲音傳來，還會有某種現象，拍打在礁石……”

他停了下來，轉過，定定地注視著遠方那片平靜如鏡的大海，在夜幕中長久地佇立著。

他和塔蘭·艾爾漸漸覺得，一切似乎并沒什麼不對的。

……

提瑞安眉頭鎖，站在岸邊眺著遠方那片如鏡子般平整安靜的大海，一種不斷涌現又轉瞬平復的恍惚在他頭腦中盤踞著，讓他短時間甚至有種難以分辨虛實的覺。

他用力搖了搖頭，想要將那種認知上的錯從腦海中驅逐出去。

他覺那片海面一切正常，卻又清晰地“記著”它不應該是這幅樣子，就這樣在思維與認知的矛盾中掙扎了半天，他才忍不住打破沉默：“……波浪消失了。”

接著他轉過頭，看著那個站在自己旁的高大影：“父親，事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鄧肯一時間沒有開口，倒是站在另一邊的艾登疑地看著自己的船長：“波浪？不對勁？您在說什麼？”

聽到艾登的聲音，提瑞安又覺到一陣恍惚，他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額頭，目困地看著遠方的大海，他覺到有某種“東西”正在迅速地從自己的認知中消散，那是某個“自然現象”，是一樣原本應該理所當然地存在于世界上的事，但現在……它在消失。

而后，他才聽到父親的嗓音傳自己耳朵——

“忘記海浪了。”

父親這樣說著，用一種低沉而凝重的語氣。

腦海中的恍惚終于褪去，在聽到父親提起“海浪”這個單詞的瞬間，提瑞安終于覺得自己又清醒過來，下一秒，他臉上的表便從困化作了驚愕。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遠方的大海。

就連旁邊的艾登也好像突然清醒過來，這個長相兇神惡煞的頭大漢看向無垠海，臉上甚至浮現出一驚恐神。

在這一刻，在全世界范圍，無垠海平靜了一面鏡子——“海浪”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父親，”提瑞安終于反應過來，猛然轉頭看著鄧肯，“風暴神祂……”

“腐爛，”鄧肯輕聲打斷了提瑞安，“無可避免的結果。”

提瑞安和艾登僵地站著。

“別擔心，還在，雖然腐爛的進程正在加深，但大海還在，也就還在，”鄧肯搖了搖頭，他的聲音讓提瑞安驚醒過來，“這只不過是腐爛加深過程中的一次‘剝落’，而這樣的‘剝落’對于這個世界而言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提瑞安怔了怔，下意識地重復著：“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你知道這個世界上一共有幾個智慧種族嗎？”鄧肯突然問道。

“當然是三個……”提瑞安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但下一秒，這位“鋼鐵中將”便似乎明白了什麼，盡管他什麼都沒想起來，但他猜到了父親這個問題背后那令人思之驚悚的……“含義”。

“不久后，你們也會忘記海浪拍擊礁石的聲音，世界將‘修正’這一切，而在此之前，你們可以短暫地緬懷一下它曾經的‘存在’。”鄧肯輕聲說著，隨后出手，用力拍了拍提瑞安的肩膀。

“不要對其他人提起‘海浪’這個單詞，從現在開始，它是‘原型’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 領航二號

當輕的海浪聲從意識中消退的時候，凡娜愣了很久很久。

作為失鄉號的一員，作為經歷過亞空間重塑的個，的認知牢牢穩固在了海浪還存在的“一側”，幾乎轉瞬間便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然后像風一般沖出艙室，來到了船長所在的甲板上。

“船長！”凡娜來到鄧肯面前，一向沉穩的此刻看上去竟有些無措，“我腦海中的海浪聲消退了，風暴神那邊可能……”

“我知道，”鄧肯輕輕點了點頭，“腐爛的進程加深了。”

凡娜怔怔地站在鄧肯面前，聽著這個無可辯駁的答案，很長時間再沒有別的作，而后才轉過看著失鄉號前方那片均勻的“灰白”通道，心中卻下意識地呼喚著神的名字，就像每次禱告時那樣。

仍舊沒能聽到那悉的海浪聲，在的“靈知”中，只有些許若有若無的呢喃和混沌囈語傳來——在以往，這些都屬于禱告過程中的“噪音”，然而現在，它們竟了心中唯一的“安”。

而在眼角的余中，失鄉號和璀璨星辰號前方那片均勻且無邊的灰白深則突然浮現了一些影子，一些層層疊疊的黑事出現在航路前方，又有一片平整如鏡的“大海”在那里蔓延著。

一個仿佛越了時空的模糊聲音傳船上所有人的腦海，那似乎是麗，但又帶著嚴重的扭曲失真：“躍遷結束……正在離通道。”

下一秒，失鄉號和璀璨星辰號周圍的灰白通道無聲破碎，兩艘船則轟然落了由實構筑的“節點海域”，它們駛了那片如鏡子般平靜的“海面”，并在鏡面上急速“行”著。

龐大的船駛過水面，卻沒有激起哪怕毫的漣漪。

鄧肯來到甲板邊緣，神凝重地低頭看著船舷外的“現象”，而后一言不發地抬起頭，看向那些佇立在“海面”上的、大大小小的黑影子。

它們漸漸清晰起來了——那些看上去像是從海面上升起來的山峰一樣的東西，其實是無數規模驚人的黑晶簇。

數不清的巨大黑水晶就像大大小小的島嶼一樣佇立在平靜的海面上，水晶又在蔓延過程中不斷呈現出分裂狀態，最終化作一片又一片利刃叢林般的晶簇結構，而在無不在的混沌天中，那些晶簇結構的邊緣呈現出約的半明質，令其邊緣仿佛虛實不定，帶著夢幻般的怪異。

這是與風暴神所沉睡的那片海域截然不同的景。

雪莉也跑到了甲板上，瞪大眼睛看著海面上的風景，良久才忍不住發出一聲拖長了音調的慨：“……哇啊……”

“我們已經進節點海域，”鄧肯長長地呼了口氣，一邊重新接管失鄉號的控制一邊隨口說著，“接下來就只需要找到領航二號所的位置就行了，它應該就在那些晶簇深。”

他話音剛落，旁邊不遠同樣來到甲板上的莫里斯便抬起手指了指某個方向：“我能覺到，祂在這個方向。”

失鄉號與璀璨星辰號緩緩向這片“晶簇之海”的深駛去。

麗離開了駕駛臺，跑到甲板上驚奇地看著這個地方，看到那些巨大且如刀鋒叢生般的黑水晶從船舷外緩緩倒退，其中一些水晶深還仿佛流著活般的澤，這個由親自導航才找到的地方，對而言卻是陌生和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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