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點，”鄧肯站在麗旁，語氣溫和地對人偶說道，“你已經試過一次了，這艘船也做好了準備，按上次那樣就行。”

“嗯！”麗有點僵地點了點頭，帶著決絕般的表上前半步，將手向了那看起來格外沉重的舵。

在人偶的手指到舵之前，鄧肯與凡娜不約而同地回頭，再一次向了那片群島深，向那片迷霧彌漫的海——在群島簇擁的海域中心，一陣輕的海浪聲似真似幻地傳來，仿佛送行一般。

鄧肯對那個方向輕輕點了點頭，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再見，我會再來看你的。”

下一秒，人偶的手指了失鄉號的舵——領航三號的執行權限開始接管整艘船。

龐大的幻象自天空降臨，在混沌的天籠罩下，新希號支離破碎的投影降臨了，迅速蔓延開的影將失鄉號和璀璨星辰號以及周邊相當大一片海域都籠罩在，而后，一個虛幻而失真的聲音仿佛穿了遙遠的時，回在每一個人的心智深：

“……躍遷引擎啟，新希號將起航……愿我們在遙遠的目的地再會，未來的希等待著我們所有人……”

充斥著干擾和失真的聲音漸漸消散，整片迷霧籠罩的海域也隨之漸漸消散，在失鄉號和璀璨星辰號的船舷之外，整個世界迅速失去了所有彩和細節，并重新化作那種悉的、單調且均勻的“灰白”。

唯有新希號的古老投影仍舊漂浮在兩艘船上空，仿佛一個庇護的影在張開羽翼。

麗則握著舵，睜大眼睛著遙遠的前方——數不清的“線”連接著，連接著失鄉號和璀璨星辰號，以及新希號的投影，的思維已從這副人偶的軀殼中暫離，轉而化作了航行的意志與指引。

前方航路清晰……正在導航至世界盡頭的節點。

而在同一時間，漫漫長夜仍舊籠罩著無垠海——在長久的夜幕下，為生存而建立的新“秩序”已經開始運轉。

一片輝煌的“”正在大海上緩緩移，重型牽引船拖拽著沉重的太碎片航行在城邦之間的漫漫航路上，淡金的輝以牽引船為中心，彌漫出去數十公里之遠，而在那淡金輝彌漫之，則是無數大大小小的貨船。

在城邦之間通航的船隊隨著移的起航，力澎湃的蒸汽核心驅著它們越過這無盡的長夜，船長們會將重要的資運送到急需它們的城市，而一并送去的，還有代表著希的——它們會在一座城市停留三到五天，當驅散了城市的黑暗與扭曲，當城邦的守衛者們得以息之后，船隊會再次出發，滿載著新的貨，與一同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在整片無垠海上，這樣運送與資的船隊正在越來越多。

北方的城邦聯合已經開始如計劃般運轉，而在中部海域，以普蘭德為中心的新“航路”已經完了在夜幕下的第一次遠洋資輸送。在法厄侖，白橡木號作為領航艦，帶領著拖拽太碎片的牽引船突破了夜幕的封鎖，將彼此隔絕的城市再次連接起來，而在遙遠的輕風港，教會親自組建的數支艦隊已經駛夜幕——它們將前往柯和倫薩，打通夜幕中的封鎖。

在長夜中流轉，一支支船隊正航行在這個逐漸沉淪的世界上，就像那些在上古時代探索黑暗諸島，在莽林中手執刀斧與火炬的開拓者們，不斷對抗著那蔓延而日漸深沉的黑暗，在這名為的“文明”巨人逐漸步衰亡時，拼盡一切維持著巨人的流淌。

塔蘭·艾爾站在輕風港最高的塔樓上，有些出神地眺著那片正在海面上漸行漸遠的淡金輝，他看到如同鑄水晶般的巨大發幾何正在重型牽引船的拖拽下向著夜幕駛去，而在那逐漸遠去的中，又有數不清的大小船影依稀可見。

那是從輕風港出發的第一支貨運船隊，它們將在接下來的七天穿越這漫漫長夜，在的庇護下將資送往柯，隨后再從那里出發，嘗試前往更加遙遠的中部海域，并進普蘭德建立的“航路”，與那里的通線實現“對接”。

如果一切順利，在那之后中部海域和南部海域將重新連接起來。

而現在，輕風港已經沉夜。

在過去的一整年里都始終籠罩著城邦的“”離開了，曾被庇護的輕風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直面這場漫漫長夜，現在黑暗已經降臨在所有街區，瓦斯燈在夜幕中點亮，在塔蘭·艾爾的視野中勾勒著城市的廓。

腳步聲從后傳來，塔蘭·艾爾沒有回頭，便已經知道是誰來了。

“說真的，我有點傷，泰德，你懂這種覺嗎？”他隨口說著，“過去的幾乎一整年里，我絕大部分時間都在研究那個太碎片，它幾乎了輕風港的一部分——包括我在的許多人，都沒有想過那東西會離開這地方。”

“它現在已經不僅僅是一個‘研究樣本’了，在異象001落下去之后，它已經變了許多城邦生命線的一部分，”真理守人泰德·里爾來到臺邊緣，與塔蘭一同看著下方陷夜幕的城市，“……我接到來自學院的命令，‘存續’將為接下來所有城邦、所有人的第一使命，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要為其讓路。”

塔蘭·艾爾默默聽著，什麼都沒說，過了許久，他才嘆息著打破沉默：“一起去碼頭上走走吧。”

第七百九十六章 海浪平息的日子

在浩浩的貨運船隊離開之后，夜幕下的碼頭區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安靜許多——所有大型裝卸設備都已經停機，無關人員也已經撤離作業區域，現在除了必要的值守隊伍之外，便只有無不在的瓦斯燈在道路兩旁排列著，為這座城市守夜。

從碼頭南側的坡道向下，穿過一條長長的臺階，前方便是遍布細沙的海岸，在那些還在的日子里，這里總是會有市民休憩。

但現在這里只有一片死寂的沙灘，一片在夜中黑沉沉的大海，腥咸而寒涼的海風從那片無邊黑暗的方向吹來，中間仿佛夾雜著可疑的嗚咽，碎浪則拍擊著海岸遠的礁石，時時泛起起伏不定的泡沫，被世界之創清冷的輝映照出尸骸般的蒼白之。

面容冷峻的守衛者則看守著所有通往海岸的路，他們手執提燈與佩劍，警惕地注視著城邦之外的無盡黑夜。

“海岸已經封鎖，”一名全副武裝的知識守衛擋住了塔蘭·艾爾，他用提燈照著大學者的臉，謹慎地確認著后者五的形狀和眼睛的數量，“現在外面很危……守人閣下？”

這位盡職盡責的守夜人終于注意到了那個跟在塔蘭后的影，在提燈的輝中，他驚訝地看到了泰德·里爾的面孔。

“我們去海岸走走，”泰德·里爾對守衛者輕輕點頭，“一小時返回。”

“……您可以通過，但這位先生需要出示通行資格，”知識守衛猶豫了一下，還是一板一眼地看著塔蘭·艾爾，“沒有通行資格就不能過。”

“我是塔蘭·艾爾，學院教授，有二級夜間通行權，”塔蘭·艾爾趕忙手在懷里索著，找到了一直放在上的通行證件，“通行范圍包括海岸區域……”

知識守衛接過塔蘭·艾爾的證件，認真檢查了一下，繃著的表這才放松一些，他向旁邊退開兩步，示意通行。

“謝謝。”泰德·里爾對這名守夜人說道，邁步向前走去。

但在他們兩個就要通過崗哨的時候，那位守衛者還是忍不住開口了：“……守人閣下，還有塔蘭教授，太碎片已經離開了，現在海岸是封鎖區，那邊什麼都沒有，你們要去做什麼？”

“……就當是確認一下太碎片離開之后海岸區域的變化吧，”塔蘭·艾爾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向前走去，“我們會很快回來的。”

塔蘭·艾爾和泰德·里爾通過了崗哨，在這片死寂的海灘上慢慢向前走著，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現在這里也變封鎖區了，”過了不知多久，塔蘭·艾爾才打破沉默，“這里的守衛很盡責。”

“他們是我心挑選的，”泰德·里爾說道，“海岸區還只是一般封鎖區，如果是在大蒸汽核心或者一級收容區，就連我和執政閣下都必須出示證件驗明正才能通過。”

塔蘭·艾爾“嗯”了一聲，隨后又沉默下來，他就這麼慢慢走著，又是過了不知多久，才再次開口：“他們還是沒有消息？”

“失鄉號和璀璨星辰號越過邊境已經一個月了，現在我們只能確認他們還‘存在’著，”泰德·里爾平靜地說道，“鄧肯船長留在普蘭德和寒霜的化還在活，偶爾會從那兩座城邦傳來一些有關失鄉號的報，但大多數況下，跟‘世界盡頭’有關的消息都不允許在城邦之間傳播。”

他停頓了一下，輕輕搖搖頭：“即使是我，也只能打聽到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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