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聲在附近的海域上回著，負責執行領航任務的三艘教會戰艦離了編隊，從失鄉號和璀璨星辰號附近緩緩駛過，向著那座佇立在濃霧中的燈塔駛去。

他們已經完了自己的職責——接下來的“越界”行，已經不是他們能參與的了。

活人的任務結束，接下來就是該由“幽靈船”完的事了。

略顯遲疑的腳步聲漸漸靠近，鄧肯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到異常077正猶猶豫豫地走來。

他上套了件不知從哪找來的“海軍制服”，遮住了原本上那堆襤褸的破布，制服的尺寸并不太合適，在一干癟皺的尸上顯得松松垮垮的。

“這是教會那邊派人送來的……”異常077注意到船長的目，立刻舉了舉手，“我覺得自己應該穿得莊重一點……莊重一點沒壞。”

鄧肯點了點頭，隨口問道：“做好準備了嗎？”

“……其實我還有點張，”水手下意識拽了拽口的紐扣，但很快便了子，努力做出可靠的模樣，“但我做好準備了。”

鄧肯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抬頭看了一眼璀璨星辰號的方向，在心中發出呼：“西”。

“我在，老爸。”

“水手就要掌舵了，伱要盡可能靠近失鄉號，”鄧肯很認真地說道，“接下來，我會不再制‘異常077’的影響，并將其力量進一步蔓延出去，如果一切順利的話，璀璨星辰號會一并到影響——我們會進‘正確的航路’，并駛向風暴神沉睡的地方。”

克蕾西婭的聲音聽上去平靜而堅定：“我明白，我會跟上的。”

鄧肯點了點頭，最后深深吸了口氣，看向已經來到船舵前的異常077。

“……舵手，履行你的職責。”

“是，船長！”

水手用最大的力氣和音量，用他那標志的破鑼嗓子大聲喊道，隨后猛地上前一步，雙手抓住了那黑沉沉的舵。

幾乎瞬間，失鄉號周圍彌漫升騰的幽綠火眼可見地閃爍了一下，接著便開始向外蔓延，將璀璨星辰號包裹其中！

在一種驟然響起的、仿佛空間本都遭的吱吱嘎嘎聲中，兩艘船的影突然開始變得虛幻起來——而后它們漸漸調整姿態，并開始加速駛向那片濃霧的更深。

而就在這越過邊境的一刻，鄧肯聽到汽笛聲響了起來。

先是那三艘曾執行護航任務的教會戰艦，接著是那座佇立在濃霧邊境的教堂燈塔，再然后，是停靠在燈塔附近的、大大小小隸屬于深海教會的艦船們。

此起彼伏的汽笛聲響徹在這世界盡頭——失鄉號與璀璨星辰號在塵世的送別中再次加速，縱躍過帷幕。

第七百七十四章 匯窗口

在越過六海里臨界線之后，失鄉號與璀璨星辰號周圍的世界進了一種奇特的……“狀態”。

大海與霧都消失了，天空彌漫的詭異微也隨之均勻地覆蓋在船舷之外的整個世界——所有的“分界”似乎都已失效，原本涇渭分明的萬仿佛眨眼間變了一種質地均勻且無分上下的……“背景”，而兩艘幽靈船就仿佛飛行在這片均勻的背景中一般，憑空“漂浮”著。

“……這跟教會方面記錄的況不一樣，”凡娜看著船舷外的景象，下意識開口，“按照記錄，即便越過六海里臨界線一段距離，也是存在海面和天空的……我記得克蕾西婭小姐也提到過這件事。”

鄧肯若有所思，抬起頭默默地看了正握著舵一臉張的“水手”一眼，片刻后打破沉默：“或許這才是異常077‘正常生效’時應有的現象——我們正航行在一條特殊的‘通道’里，這條通道在保護我們免臨界線之外時間流的影響。”

“我們會在這條‘通道’里航行多久？”一旁的麗好奇問道。

鄧肯思索了一下，搖搖頭：“這連我也不知道。”

于是麗又把好奇的目落在了正在掌舵的水手上。

本來就張兮兮的異常077注意到人偶投來的清澈目頓時更張起來，著脖子開口：“別看我啊，我也不知道啊——我就管開船……”

一邊說著他一邊努力嚴肅地繃起臉，抓著舵微微調整了一下方位，但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該往哪“開”，就是原地搖晃一下舵顯示自己很忙的樣子——反正在這麼個邪門的況下，這艘船的“航向”顯然也跟船舵無關……

鄧肯看破不說破，知了一下失鄉號的狀態確認一切正常之后也就沒再理會水手那邊的況，而是抬頭看向了正漂浮在失鄉號附近的璀璨星辰號，在心中呼著：“西，你那邊況怎麼樣？”

“船上一切正常——除了拉比嚇得躲進了箱子里死活不出來之外，”克蕾西婭的聲音立刻傳來回應，“它一直嚷嚷著我們正在‘墜毀’……向世界末日‘墜毀’。我對此有些在意。”

“向世界末日墜毀？”鄧肯聞言皺了皺眉，腦海中飛快地思考著那只瘋兔子這句話的意思，之后他又看向另一側，目越過甲板，著船舷外那片仿佛極致虛無的、均勻的“灰白”。

“它所指的……可能就是那道‘外部屏障’，”鄧肯在思考中輕聲說道，“或者是那道屏障之外的東西。”

“屏障之外的東西？”克蕾西婭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茫然。

“……余燼，不曾被作為庇護所‘磚石’的、混沌而不可知的舊世界余燼，”鄧肯慢慢說道，腦海中則回憶著前不久與蕾·諾拉的談，回憶著那位寒霜王提起的、世界盡頭之外那片極致純粹而又令人恐懼的“虛無”，他突然若有所悟，“……對魚而言，氣態世界確實是無法理喻的虛無與末日。”

璀璨星辰號的艦橋上，克蕾西婭聽著父親的話，似乎理解了一些事，而后又轉過頭，看向船舵附近地面上的那口正在輕輕抖的箱子——拉比的半截耳朵從箱子口耷拉在外面，哆哆嗦嗦的。

巫小姐皺了皺眉：“……作為一個給別人帶來恐怖的噩夢，你至于害怕這樣？”

“拉比……拉比不是帶來恐怖的噩夢，拉比就是……就是恐怖本……”拉比在箱子里悶聲悶氣地嘀咕著，仿佛是要給自己鼓鼓氣，但說到一半聲音就變了調，“真的恐怖哇主人！我們正在掉下去，掉得飛快啊！您覺不到嗎——越來越冷，越來越黑，越來越窄，就像從無底深淵頭朝下鉆進一細管里，快要窒息，快要凍結，快要被至死，您想象一下，您想象一下那個場景……”

克蕾西婭面無表地走過去，一腳把箱子蓋踹開，單手拎起兔子掄圓了拍在旁邊的墻壁上。

玩偶兔子“pia嘰”一聲被拍在墻上，終于沒了靜。

“就你詞匯量跟聯想能力富是吧？”克蕾西婭惡狠狠地看著被拍扁之后一點點從墻上下來的兔子玩偶，又下意識地了胳膊上的皮疙瘩，“不準再描述伱那堆聯想——有想法也憋著，否則下次可不只是把你拍墻上。”

趴在地上全扁平的玩偶兔子“噗-砰”一聲重新蓬松起來，它歪歪斜斜地爬起“哦”了一聲，便老老實實地走回不遠的那口箱子。

但剛走到一半就被克蕾西婭拽著耳朵拖了回來。

“別懶了，去找點事干，”巫小姐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帶上幾個鐵皮人，去船尾分界線旁邊盯著，船的靈部分在這里似乎不太安穩……不要讓那些無魂的影從里面跑出來，我現在沒有多余的力理這種麻煩。去吧。”

“哦，好的主人……”拉比耷拉著腦袋答應，邁著小短走出艦橋。

等兔子離開之后，妮才從一旁走了過來：“您剛才對拉比是不是有點過于嚴厲了……它只是有些害怕。”

“它害怕過頭了——我需要找些東西轉移它的注意力，”克蕾西婭這才輕輕呼了口氣，擺擺手說道，“它是來自靈界深的影，能覺到許多人類無法覺到的‘變化’，我眼中空無一的地方，在它的知中恐怕‘熱鬧’得很……”

說到這突然停頓了一下，又有些疑地看著眼前的發條人偶：“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沒覺到嗎？在制作你的擬態靈魂時，我也曾用過來自靈界的‘分’。”

妮呆滯了一下，認真想了想，搖搖頭：“沒有覺啊。”

克蕾西婭表略有微妙，上下打量了妮兩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妮自從跟失鄉號上那個名“麗”的活人偶玩到一起之后渾就著一種清澈而純粹的……“氣質”，而這種覺在倆人偶學會了互相換腦袋之后尤為明顯……

但上次給妮測了一下智力，好像也沒什麼變化——這件事還沒敢跟老爸提。

“主人？”發條人偶注意到了落在自己上的目，疑地歪了歪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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