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不用。”

蕾·諾拉隨口說著，同時基本上是在半懵的狀態下跟著周銘來到了沙發旁——走路的姿勢搖搖晃晃，就好像行走在一片不斷變形的地板上，這引起了周銘的好奇：“你是頭暈嗎？”

蕾·諾拉心里忍不住嘀咕：這里的一切都漂浮在漲不定的混沌中，本就不像是人能站的地方，走在上面當然會暈。

但當著這位“千面星”的面，又不好直接把這話說出口，只能著頭皮點點頭：“有點，但問題不大。”

“……哦，那你確實是得趕坐下。”

周銘說著，語氣有點尷尬，他了鼻尖，尋思著這也難怪——畢竟這位“王陛下”剛才連續兩次腦袋砸在了地板上，而且后腦勺那把也砸的結結實實……看來幾下子撞的都不輕。

但他心中倒沒太大愧疚——他還被撞得眼冒金星呢。

在坐到沙發上之后，蕾·諾拉覺確實踏實了一點。

雖然這“沙發”也籠罩著一層晦暗可疑的黑霧，其表面更是泛著仿佛某種活般不斷游移的“彩”，但至在坐上去的時候，終于沒了那種仿佛踩在混沌表面般的眩暈和墜落。

周銘也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一臉好奇地看著這位許久不見的寒霜王：“好了，現在說說你的事吧。”

“……在離了最初束縛我的那個地方之后，我就一直在時空的夾中游，”蕾·諾拉點點頭，簡單整理了一下思路，便開始講述自己在“開著臥室從麗公館里跑路”之后的經歷，“這是一段怪陸離的‘旅途’，就像我剛才說的，我甚至穿過了亞空間的漣漪——我的‘小屋’就像一個保護殼，載著我在現實維度之外那些洶涌破碎的河道中不斷漂流……

“我的旅途中有許多不可思議的見聞，這個我可以稍后跟您分，但我想您現在最在意的應該是我如何找到了這個‘地方’……

“簡單來講，我是被一突然出現的‘流’卷到這里的，在被困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后，最初指引我來到您的‘宮殿’前的，其實是……一盞燈。”

“……燈？！”周銘瞬間瞪大了眼睛。

“是的，一盞燈，漂浮在霧中，”蕾·諾拉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一盞船上用的提燈。”

第七百七十一章 蕾·諾拉的“旅行”

“巢”中一時間陷安靜，甚至連群星間那仿佛永不止息的震都驟然平靜下來——蕾·諾拉看到眼前的人形實似乎因自己的話而進靜滯，直到過了好久，那片靜滯的星才突然再度漲起伏起來。

“只有一盞燈嗎？那提燈周圍還有什麼東西？它大概在什麼位置？”周銘盯著寒霜王的眼睛，飛快地問道。

“只有一盞提燈，掛在一截斷裂的木板上，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它們憑空漂浮在濃霧中，”蕾·諾拉立刻說道，“位置的話……就在您這座‘宮殿’的旁邊，很近很近，幾乎挨著……”

說到這突然停了下來，似乎回憶起更多細節，組織了一下語言又繼續說道：“那盞提燈其實并不是很亮，按理說在濃霧中不會照出很遠，但我剛一來到這個地方就看到了它，我控制著自己的‘漂流屋’向它靠近，用了很久才真正抵達這里，給人的覺就好像……那盞燈的芒并不距離或濃霧的干擾，它只要在這個地方點亮，其芒就一定可以在這片濃霧中的任意地點看到。”

聽著對方的描述，周銘不由自主地陷沉思中，而蕾·諾拉隨后又接著補充了一句：“當然這些都是我主觀上的猜想——您應該知道，這里的很多東西都……‘不太對勁’，我想我很難判斷自己看到或覺到的東西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明白。”周銘低聲說道，接著他似乎想起什麼，猛然起走向不遠的書桌。

蕾·諾拉留在沙發上，因謹慎而一不——在眼中，那團蠕的星實忽然延到了另一個方向，仿佛是以一種理智難以判斷的路徑和方式“移”到了遠，而后便在那里停留下來。

不明白對方在做什麼。

周銘從書桌邊緣出一張紙，又拿起鉛筆，在紙面上飛快地勾勾畫畫著——他畫了一盞提燈，古典造型，黃銅材質，在細節盡量還原著失鄉號船長室里掛著的那盞。

過了一會，他拿著這幅畫回到了蕾·諾拉面前，將紙上的畫面展示給對方：“是這樣的提燈嗎？”

那團人形的星實張開了ta的肢，肢末端的無數只眼睛聚焦在一，并在眼球前端映出一個虛幻的投影，是提燈模樣。

蕾·諾拉瞬間渾繃，因為在大多況下，高維存在隨手展示給凡人的東西都能瞬間殺死那些莽撞的窺看著，哪怕是飽訓練的學者也一樣——但很快，便發現自己并未陷瘋狂。

那些聚焦在一起的眼球只是流著溫和的目，友好且很有耐心地等待著的答復——看來，已經完全“適應”了這些星。

“……很像，”蕾·諾拉定了定神，仔細觀察著那個虛幻的影像，“細節我記不清了，但至有七八分相似。”

聽到這個答案，周銘輕輕呼了口氣，確認了心中的猜想。

是“他”留下的提燈——在1800年的那次最終遠航中，鄧肯·艾布諾馬爾抵達過這個地方，并留下了“標記”一般的燈火。

思緒在腦海中翻騰，周銘很長時間沒有開口，他陷思考，并漸漸浮現出了許多朦朧的聯想。

霧中的燈……如果從象征的角度來講，它的意義除了“照明”，在更多時候的作用其實是“引路”。

對于在大霧中迷航的船只而言，穿迷霧的燈火代表著正確的航向——至，是通往安全和庇護的航向。

自己的這座小屋位于濃霧深，這里可能是邊境，也可能是比邊境更加遙遠的地方，在這里，通往秩序世界的路于混沌之中……

那盞提燈在這里建立了一個“鏈接”，從地點上，它指向無垠海，指向失鄉號，而從時間上……它指向失鄉號返回現實世界的日子，指向無垠海即將迎來終末的時候。

周銘沉思著，目在沉思中微微閃爍。

在經歷了許多事之后，他已經約約掌握了這個世界的許多“深層規律”，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信息”在萬運轉中那令人驚訝的作用。

而顯然，那位曾抵達世界盡頭的“船長”也到了這個領域——看來在失鄉號那最終的遠航中，“他”知曉了許多真理。

周銘回過頭，靜靜地注視著公寓的大門。

在他的注視中，那扇門似乎打開了，漆黑的濃霧在門外盤旋起伏——霧的另一側是失鄉號，是失鄉號的船長室，是那面挨著“失鄉者之門”的墻。

是那個掛著提燈的地方。

原來，它果然就掛在自己的門口，一直掛在那里。

周銘眨了眨眼，想象中的景象從腦海中消散，那扇門仍然好好地關閉著，等待著主人的開啟和返程。

蕾·諾拉謹慎地保持著沉默，無法從那團星中分辨出人類的表，但能覺到這位存在正在進行非常重要的思考——ta的思考在這片混沌中掀起了層層漣漪，低沉模糊的嘯一刻不停地在四面八方回，回憶著自己從小接的訓練，努力不去聽、不去想、不去理解那些回在耳邊的聲音。

要避免自己的心智“熔化”在對方的思維活中，要避免自己為對方一個轉瞬即逝的念頭。

幸好，這令人膽戰心驚的思考終于結束了——周圍的低沉呼嘯漸漸平靜，那團星再次溫和地注視著自己。

“抱歉，我有點走神，”周銘很有禮貌地說道，“那現在說說你別的冒險經歷吧，我對此很有興趣。”

蕾·諾拉頓時松了口氣——相對于“聽”這位存在的聲音，發現果然還是自己“說”要更輕松一點。

“……在離那里之后，我最初一段時間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漂流屋’，所以一直隨波逐流了很久——事實上，我懷疑我經歷的時間遠比您所知的要長，因為我遇上了很多時間線方面的詭異現象……”

這一次，周銘沒有再打斷這位“寒霜王”的講述，他很有耐心和興趣地聽著，而蕾·諾拉則將自己獲得自由之后經歷的諸多不可思議之事娓娓道來。

坦白說，那些旅途中的大部分經歷對周銘此刻要面對和解決的問題并無什麼參考作用，它們大多是一些怪陸離的風景，或者在靈界能夠見到的奇妙現象——只是對蕾·諾拉而言，那皆是作為寒霜城邦的統治者時期無法想象也不曾經歷過的驚奇旅程。

這位“王陛下”如愿以償地為了一位旅行家，在漫長的旅途中見證了無數的風景。

而后，蕾·諾拉終于提起了最后一次所遭遇的“流”，以及來到此濃霧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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