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肯猶豫了一下，他似乎有很多答案可以解釋接下來的航行和計劃，還有許多關于未來的可能，但最終，他只是很肯定地點了點頭：“……回來。”

人偶高興起來。

鄧肯臉上也浮現出一笑容，隨后他輕輕舒了口氣，雙手松開了那黑沉沉的舵。

他們已經離開了輕風港，接下來，失鄉號和璀璨星辰號將前往東部邊境的“集結點”，并在那里與深海教會的邊境艦隊匯合，再然后，他們將向永恒帷幕進發，一路駛向那道“六海里臨界線”。

他們將循著海歌號曾航行過的路線，去尋找邊境之外的真相。

對于鄧肯而言，這將是他“從外部觀察這座庇護所”最重要的一步。

但在此之前，鄧肯還需要驗證一些事。

他轉過頭，看向駕駛臺邊緣那個正在努力降低自己存在的、枯瘦而佝僂的影。

“水手。”

異常077聞言頓時一激靈：“哎……哎？！”

“過來，”鄧肯微笑起來，他后退半步，看著異常077，抬手指向失鄉號的舵，“握住它。”

第七百六十五章 “航線”

毫不夸張地說，鄧肯清晰地聽到水手上某個地方傳來了“嘎嘣”一聲脆響——顯然是這干尸一哆嗦的時候有哪個關節給錯位了。

然后異常077的鬼哭狼嚎便在后甲板上炸裂開來：“船長！船長您別嚇我啊！我忠心耿耿勤勤懇懇老老實實啊！我錯哪了您說我改就是了，您別拿這個嚇唬我啊……要不您把我塞進大炮里打出去也行啊……”

這干尸的破鑼嗓子在整個后甲板上空回著，還一邊嚷嚷著一邊使勁扯著子往駕駛臺邊緣的欄桿上爬，一副下一秒就要從這地方跳下去的樣子——事實上他真的翻過了欄桿，但就在他要跳出去的一瞬間，一纜繩便如利箭般竄了出去，直接綁著這貨的腳脖子把他又給拖回了駕駛臺上，還順便在他上纏了好幾圈。

鄧肯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仍然在使勁掙扎著往外爬的異常077，隨后往前走了兩步，也不說話就那麼靜靜地看著。

異常077的鬼哭狼嚎戛然而止，他眼可見地又哆嗦了一下，著脖子不再彈，憋半天冒出一句：“您要是無聊了就把我燉了吧……我給您表演個鍋里仰臥起坐……”

“船上沒那麼大鍋，”鄧肯隨口說道，接著收起了臉上的笑意，語氣嚴肅起來，“我是認真的——我需要做些測試”

注意到船長語氣和表的變化，異常077終于意識到了什麼，他怔怔地抬頭看著鄧肯：“……測試？”

“把他放開。”鄧肯點頭隨口說道——那些如有生命的纜繩立刻一圈一圈地從異常077上落下來，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退到旁邊。

水手驚疑不定地爬了起來，先是用力抓住自己的大掰了一下把關節回正（現在鄧肯知道剛才這家伙上的“嘎嘣”一聲是從哪來的了），然后一邊張兮兮地跟在船長后一邊東張西地關注著四周那些纜繩的靜——他來到那黑漆漆的舵旁邊，但仍舊不敢手，猶豫了好久還是忍不住開口：“您要測試的難道是……”

“航線。”鄧肯淡淡說道。

水手臉微微變化了一下，眼神中終于有了若有所思的神。

“我知道你回憶不起有關航線的事——克蕾西婭已經跟我說過了，”鄧肯轉頭看著水手的眼睛，“但我相信卡拉尼船長在日志中留下的信息——嚴格來講，我認為在留下那份日志的時候應該就已經考慮到了你在返回無垠海之后可能會發生的變化，畢竟，曾直面神明，自也曾發生過本質上的變化，而后又從這種變化中重新‘復原’了過來——掌握著普通人無法理解的‘知識’。”

一邊說著，他一邊抬起手，指了指水手。

“所以，我現在要搞明白‘你’，搞明白在你作為‘異常077’的種種‘特’之下藏的真相，就像你的裹尸布中記錄著卡拉尼船長的日志，我認為你‘本’也是某種‘載’，而要進行這方面的測試……讓你發揮一下自己的‘力量’是最有效的方式。”

水手呆了呆，思索著低下頭看向自己的雙手：“我的力量……”

“異常077在活狀態下會嘗試‘接管’離自己最近的船只，并導致船只在無垠海范圍的隨機傳送，”鄧肯不不慢地說著教會方面記錄的、有關“異常077-水手”的失控特，“而每次傳送，到影響的船只都會被卷一場風暴——現在，這一特引起了我的好奇。”

水手似乎漸漸理解了船長的意思，他抬起頭，看著眼前那黑沉沉的、正在夜下緩慢自微調的舵，但他仍在猶豫：“可如果我真的接了船舵……”

“放心，失鄉號還不至于真的到你的影響——我只是要借此觀察一下伱的能力到底是怎麼生效的，”鄧肯隨口說道，“而且即便真的發生了‘傳送’和‘風暴’問題也不大，那對于這艘船而言不如一道微風。”

“額，我不是這個意思，”水手趕搖頭，又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我是說這艘船不會揍我一頓吧……之前我觀察過了，這船上會揍人的玩意兒那可太多了，上船倆小時我看到起碼三場架……”

他這邊嘀咕的話音剛落，一旁的麗便自豪地了。

鄧肯眼角頓時一抖，看著莫名支棱起來的人偶：“你驕傲個什麼勁！”

麗仰著頭：“我跟桶子打的時候打贏了！”

鄧肯：“……”

他強行無視了邊的人偶小姐，目落在異常077上：“我控制著這艘船的一切，現在我許可你臨時掌舵，你不必擔心后果。當然，如果你實在抵這個方案的話，我還有另一個‘研究方案’。”

水手頓時眼睛一亮：“還有別的方案？”

鄧肯也不吭聲，就默默抬起手，指尖跳躍起一簇明亮的火苗。

水手頓時眼前一黑：“我還是喜歡您的第一個方案……”

鄧肯隨手散去了指尖火焰，用目示意著旁邊的船舵：“在我點火之前，做你該做的事。”

水手終于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現在沒有猶豫的理由了。

干癟的腔使勁鼓起，他在夜中用力吸了口氣，著微涼的氣流從流失，他咬了咬牙，來到那舵前，直接眼一閉，手一。

異常077那干枯如爪的雙手握住了失鄉號的舵——

海歌號的大副開始掌舵了。

而幾乎在水手接到那舵的一瞬間，鄧肯便聽到了一聲虛幻而失真的轟鳴——那聲音就像大船從造船臺上大海時的巨響，仿佛有萬仞巨浪正在失鄉號周圍升起，大海正在船舷之外震、開裂。

失鄉號到了某種……“力量”的影響，而在一剎那，鄧肯便捕捉到了這種正在作用于整艘船的“”。

如果一艘普通的船，現在應該已經因這次“”而被某種維度裂隙所吞噬，并被傳送到了無垠海上某個隨機的地方、卷了一場風暴——但失鄉號仍舊穩定地航行在大海上，在鄧肯有意識的控制下，那未知的力量并不能真正影響到這艘船的航行。

鄧肯慢慢皺起眉頭，他知著目前失鄉號到的影響，隨后仿佛突然覺到了什麼，扭頭看向一旁。

一道朦朦朧朧的幻影幾乎同時浮現在駕駛臺的一角——探險家打扮的阿加莎從鏡像世界中浮現出來，一邊搖搖晃晃地扶著旁邊的扶手一邊看向鄧肯：“船長？發生什麼事了！？靈界這邊……”

不等阿加莎說完，鄧肯便已經快步向走去：“阿加莎，我需要借用一下你的‘眼睛’。”

阿加莎聞言一怔，但立刻反應過來，手就探向自己的眼球：“啊好的，您等一下我這就摳……”

鄧肯頓時嚇了一跳，趕打斷：“停！不用摳出來！”

阿加莎表有點發懵：“啊？”

鄧肯也來不及解釋，直接就燃起一道幽綠的火焰，將其點在阿加莎的額頭——

“別張，這是無害的。”

話音未落，火焰的鏈接便已建立。

守門人的視野映照在鄧肯眼中。

眼前的一切都仿佛發生了迅猛且短暫的“抖”，所有的影都在錯位然后重組——鄧肯覺視野顛倒了數次，接著便穩定下來，而后一種與麗共視覺時截然不同的驗便出現在他的知中。

他看到了黑白灰三的世界，看到失鄉號的幻影倒映在“天空”的海面中，又有無形的海浪在真實與虛幻的界限中起伏、上涌，而在所有這些錯的、不可思議的風景中，他看到了遠方海面的……不斷崩潰和重組！

在失鄉號前方，大海就像一幕接不良的幻象般不斷重復著解的過程，海浪驟然出現又驟然消失，整片海面在某個瞬間消失不見，變漆黑的“空”，又在下一個瞬間被填滿、重現，遠方在不斷浮現出錯位的風景，每分每秒，這個過程都在不斷重復，就好像……一個因為被卡死而不斷重啟的“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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