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耀玲瓏

孫佳瑩照舊天蒙蒙亮起床, 輕手輕腳的也沒驚宋知枝，自己去了竈上生火剁和面，準備做白菜陷的包。

“娘, 你做什麽去？”聽見腳步聲, 探出腦袋來, 就看見王巧慧往外頭去。

這兒，長的貓耳朵是吧！

“我說你這嗓門, 就不能小一點！一大早的就嚎，你姐姐還在睡覺, 一天到晚的，什麽事都要問，大人的事你一個小孩子管什麽, 我馬上就回來。”

孫佳瑩撇撇, 就知道兇！大嗓門，不是跟學的嗎。

還是大姑溫，會哄是小囡囡。

王巧慧趕在宋知枝睡醒之前回來，孫佳瑩的白菜包子也蒸好了，宋知枝著眼睛醒過來, 才出了房門, 就聞見了包子香。

洗漱好，進了竈房, 孫佳瑩挑了個大包子給，大大的聲：“姐姐，第一個包子給你！”

王巧慧：“……”

王巧慧筷子就敲著桌子, “我自己夾！”

孫佳瑩哼哼, “我大嗓門，做出來的包子也撐嗓門。”

王巧慧筷子敲在桌子上：“……死妮子, 還敢跟你娘頂了。”

宋知枝腦袋歪靠過去，“佳瑩最好了，比我娘做飯還好吃，我都吃了。”

孫佳瑩就滿意了，“姐姐你多吃兩個。”

王巧慧催促：“快吃，吃完一道去白馬寺。”

用罷了飯，王巧慧急著宋知枝的婚事自己不收拾碗筷也不許兩個小的收拾，三個人躡手躡腳的就出了門。

孫揚睡到日上三竿起來，喊了好幾聲，轉一圈確認三個人都不在家，最後去竈上看見幹了的碗筷，鍋裏的包子都冷了。

這人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氣的拂了碗，眼珠子一，轉過，又折回抱廈，在櫃子裏翻了兩下，果然翻到一只的肚兜小，放在鼻尖一聞，幹淨的皂角清香，看來是剛洗過的。

他眼珠子一，去幾上拿了面脂打開，手指挖出來一點，在手心了，然後抹在小上，再一聞，果然香香的了。

他將小折起來塞進袖子裏，合上藥油，關上櫃，也出了門。

王巧慧出了五文錢，三個人坐了牛車，很快到白馬寺，裴和已經在寺院門上張多時。

遠遠看見牛車上，綠的襖子上大朵大朵的花，修長的脖頸上一顆圓乎乎的腦袋，最豔俗的裳，依舊的纖塵不染，靈的像花朵化了靈。

牛車近了，他反而不敢看了。

“大娘。”

裴和向王巧慧行了晚輩禮，又喊孫佳瑩，最後才匆忙慌張一聲，“知枝妹妹。”

“裴哥哥。”宋知枝回。

很普通的稱呼，落在耳力像是雪熨過，冰冰涼激起一陣麻，沒人能像的這樣好聽。

“唉。”

裴和心髒像是生了口，吞了一只糖，縷縷的甜。

帶回家，他可以聽見日日夜夜這樣喊他，想到這裏，心髒也像糖一樣要化了。

王巧慧道：“我們進去上香吧，然後去外頭轉一轉。”

裴和：“好，知，佳瑩妹妹，知枝妹妹，請。”

王巧慧看見裴和已經紅到脖子，走路似乎都不太會的樣子，提醒，“臺階……”

裴和沒領會，忘記了臺階，絆倒在臺階上。

宋知枝，孫佳瑩：“……”

裴和恨不得找個地攥進去，慌張起，“不小心，不小心……”說著上了臺階，又忘記了門檻，又被門檻拌了一跤，所幸這回沒跌倒地上。

孫佳瑩噗的笑出聲，“他是不是一大早就喝了酒了？”不會和爹一樣，是個酒鬼吧？以前爹每回說是參加詩會，回來的時候都是一酒氣，醉醺醺的，還要娘和收拾。

“沒有飲酒。”

裴和慌的解釋，擡眼，卻看見宋知枝并沒笑他，安安靜靜，又白又乖的一張臉，很是惹人。

他朝宋知枝解釋：“我不飲酒的，平時讀書寫文章畫畫煮煮茶，喜歡養鳥，養了兩只說話的鸚鵡，沒有不良嗜好。”

宋知枝：“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會，我不識字，也不會養鳥。”

裴和：“那你喜歡做什麽？”

“吃算嗎？”宋知枝問。

王巧慧捂上臉！還能這麽回的。

怎麽會有小姑娘這樣可啊，裴和覺得，宋知枝好可啊。

說：“你喜歡吃什麽，我以後日日給你買。”

宋知枝：“我不識字，不會跳舞，也不會唱昆曲，這些都沒有關系嗎？”

“若是想看跳舞，可以去歌舞坊，若是想聽昆曲，可以去戲園子，為什麽要你會？”裴和不太懂。

宋知枝也說不出，為什麽要拿自己和明琴們比呢？

“我們上香祈福吧，這裏的集市上有許多好吃的，一會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裴和說著，去點了一把香，分了三柱給王巧慧，孫佳瑩。

邁近一步，分出三支香遞過來，就看見的手指拿著香的尾，。

好小的手啊，又細又白。

宋知枝拿到香，邁開一步，裴和又彎下腰，拿了個團過來放在面前。

“謝謝。”

宋知枝跪在團上，看著高高的佛像，許了很多願，虔誠的跪拜。

裴和站在邊上，餘一直注視著，在磕頭的時候同一并。

上香的右側還有個簽的攤子，有個知客僧坐在那解簽，解簽是要捐香油錢的，捐香油錢這個事吧，對宋家來說是個很尷尬的事。

捐的多了孫豔覺得疼，有那錢直接給宋知枝買點吃不是更實惠，捐個一文兩文的孫豔又覺得拿不出手，況且，怕和尚給算出個什麽大禍事，沒錢破還要鬧的心神不寧，故而宋知枝到現在也沒玩過那個簽筒。

習慣的看兩眼那個簽筒，裴和就注意到了。

直接擱了一釘銀子，拿了兩個簽筒過來，一個給孫佳瑩，又把剩下的那個給宋知枝。

銀子都給了，也沒拒絕的道理不是。

宋知枝搖了一支上上簽，知客尼著胡須誦讀：“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這簽很襯姑娘……”

宋知枝手指過簽文上的墨黑字，很是寶貝，芙蓉？

像芙蓉花那樣好看嗎？

“這兩個字是芙蓉。”裴和一指。

“芙，蓉？”宋知枝點著那兩個字，笑的甜甜的，又有一點，臉被燒紅了，雪白的地下著一點紅，像六月裏桃尖尖的那一抹紅。

“我真的這樣好嗎？”

裴和覺自己的心上真的開了一朵芙蓉，“不，和尚說的不對。”

“你比芙蓉還好看。”

宋知枝自己的臉，覺到好燙啊。

不好意思的。

“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裴和手指點過每個字，讀的很慢，讓都認識。

孫佳瑩看看自己的簽，也高興。

“娘，你看，簽文都說了，我是淑。”

王巧慧：“……”

宋知枝跟著讀了兩遍，“裴哥哥，你教佳瑩也認人唄。”

孫佳瑩的簽文就遞過來，眼睛亮晶晶的，裴和就教：“窈窕淑，君子好逑，就是說你很好，以後會有品質好的兒郎求娶你。”

孫佳瑩就拿著簽子回去拜了拜佛像：“菩薩，你以後讓屠夫的兒子求娶我就好，這樣我以後天天有吃。”

王巧慧：“……”

“嗚嗚嗚嗚……娘，你捂我做什麽？”

王巧慧：“快呸呸呸，萬一應驗就完蛋了！”

孫佳瑩：“……”屠夫有什麽不好的！

“裴相公，我和佳瑩去後院看看風景，你和知枝一道玩，我們一個時辰以後在這裏彙合。”

王巧慧也不等宋知枝反應，拉著孫佳瑩就走。

裴和看向宋知枝，“你先等我一下。”

裴和大步走了兩步，給孫佳瑩一兩銀子，“拿著和大娘去買東西吃。”

孫佳瑩是背到後，腦袋搖的像撥浪鼓，“我不能要別人的錢。”

“我不是外人，知枝的妹妹以後就是我的妹妹，知枝的舅母以後也是我的舅母。”

他攥著孫佳瑩的手腕，將銀子塞進掌心，又朝王巧慧頷首，這才轉過子，回到宋知枝邊。

孫佳瑩看著掌心的銀子，細碎小小的，有一點燙人。

“娘--”

王巧慧：“拿著吧。”

宋知枝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心頭暖暖的，“你真好。”

裴和并沒想那麽多，這是他基礎的教養，被小姑娘認真的注視著，誇贊，他臉又驀的一紅。

“你也很好。”

宋知枝著那簽子，慢吞吞往前頭走：“我笨笨的，好多人說我不好，很多事也做不好，以後你會發現，我可能并不好。”

“那個時候，你可能就不想要我了。”

“你之前的那個人是這樣不要你的嗎？”

文人之間贈妾是很平常的事，妾同買賣，隨意贈送，裴和看的很多。

“嗯。”

宋知枝著那簽文上的字，有一點點難過，要對別人承認，更難過。

還有一點傷自尊。

“我不會像別人那樣，”裴和很確定，他并非是一時沖，“以後，就算你容衰老，就算我發現你有同我想的不一樣的地方，我也會贍養你到老，不會不要你。”

宋知枝：“你好會說。”

裴和：“你相信我，我不是和你耍皮子，我真的會做到。”

宋知枝：“我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你，也不知道要不要跟你回去，你能讓我再想一想嗎？”

裴和：“好，我們去買東西吃。”

宋知枝不好意思再花他的錢了，別人對一份好，就十分記在心上。

著簽文，“這個我已經很激了，你不要再花錢了。”

裴和可舍不得和分開：“我對你有多圖謀，自然要有付出，你不必有負擔，再說，你要考慮要不要跟我，更應該同我多接，看看我花銀子大方不大方，會不會對你好，人品如何，如果一個男子對你連這點付出都舍不得，那這樣的人你不必考慮，天下的子都不該考慮。”

“不然你要怎麽考慮我呢？”

宋知枝：“是哦。”

裴和又說：“我喜歡看你吃東西，看你吃東西我心好，表面上看我是在買東西給你吃，實際上我是在給我自己買開心，你更不必有負擔。”

宋知枝：“是這樣的嗎？”

裴和：“當然。”

裴和放慢了腳步，就和宋知枝并排，他餘裏看見宋知枝的手，又白又小。

他很想攥在手裏，卻又克制住。

看見宋知枝的目落在栗糕上，上前買了兩塊，遞給宋知枝。

宋知枝眼睛亮晶晶的接過栗糕，小口咬了一點尖尖，眼睛更亮了：“好好吃，你要吃一塊嗎？”

的瓣沾了淡淡的栗糕沫，可又惹人。

宋知枝將另一塊完好的栗糕舉起來。

綠的桑葉撲滿了手心，栗糕微微淡黃的，心尖看的的，他又的不好意思的指尖，手隔著微弱的一點距離，小心的起桑葉卷起來，這才從掌心拿過來。

桑葉似乎是沾了的溫，有一點孩子的香氣，很好聞，他咬了一大口，“很好吃。”

宋知枝小口咬著栗糕，吃東西的表太過可，怎麽會有人將兩文錢的栗糕也吃的這樣可好看。

裴和有種他真的是在給自己買開心！裴和目一掃，又去給買一杯甜甜的飲子，糍糕，水團，環餅，宋知枝的目落在什麽上，裴和就買一點。

“太多了。”宋知枝腦袋搖搖撥浪鼓。

裴和：“我對你更滿意了，這些加起來不過幾十文，你可真好養活。”

宋知枝：“……”

裴和又說：“我自己有一個院子，一會回去我拿了房契去房牙，將院子寫到你的名字上，再去錢莊存兩百兩銀子給你，以後我的恩寵在不在，你都有保障。”

“我會保障你一生食無憂，你跟了我吧，好嗎？”

年純白的學生制服，滾了黑邊，眉眼青，眼裏卻都是認真和寶貝，宋知枝被震驚到，怔怔看著他，一時間不知要怎麽反應。

白皮松落了一地的樹影招搖，日穿過臻臻樹葉的罅隙灑下來，落在他臉上搖搖晃晃。

“你不說話，我當你是默認，你願意，我要高興的瘋了。”

打破這道氣氛的是一道威嚴的聲。

“穆讓，將這裏封鎖，所有人不得離開，接搜查。”

宋知枝偏頭，就看見，儲司寒不知何時來的這裏，他站在白皮松的另一邊，白皮松落了滿地的影，拄著手杖，一張臉沉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