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將士轉頭看去,看到的便是以雷霆之勢朝著他們奔湧而來的軍團,黑的,如水般看不見盡頭。
他們步伐整齊,猶如悶雷從天邊滾來,先是悶響,而後聲音越來越大。
先是全速進攻的騎兵,他們騎於馬上,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斜舉手中的戰刀,屬於安國的黑底金邊黑鷹大旗在他們頭頂招展、飄揚,神聖不可侵犯!
照在戰士們手中的戰刀上,散出寒芒,匯一片銀海,以勢不可擋之力躍出海平麵。
隊伍還在不斷擴大,綿延不絕。
為首的男子一頭標誌的銀發,一盔甲,手拿一把赤羽彎月大弓,騎於馬上,姿凜然,自帶一君臨天下的王者之勢。
“三皇子!是三皇子!”
有人激大喊道,繼而便是如雷貫耳的吶喊。
“援軍!我們的援軍到了!”
“我們守住了北關,我們功了!”
安國士兵一片歡呼,而北厥士兵則一臉的灰敗絕。
容熵皇剛被敵人一箭穿頭顱,如今北厥能統領大局的便隻有單宇王。
他揮舞著手中的令旗,打算找回士氣,高喊道:
“不要,全軍保持隊形,隨本王戰到底!”
然而此刻充滿絕的北厥士兵本就不聽他的指揮,一團。
他們出來時,還原本想著吞並安國為最強國,可現在,他們不過才出來不到兩個月,北厥沒了、他們皇也沒了。
“他們怎麽能繞後,我們的元良呢?”
“對啊!我們的元良呢?他們怎麽能繞過北厥來支援北關,我們的六十萬大軍呢?”
正在那些士兵疑時,風信打開裝著容珺頭顱的盒子,遞到蕭懨麵前。
蕭懨接過,將那頭顱高舉上空。
看到蕭懨手中的頭顱時,所有北厥人大驚失。
“元良,那是我們的元良!”
“他殺了我們的元良!”
“我們的元良被他殺了,怎麽可能?那六十萬大軍呢?”
“他們從北厥繞後,那就說明我們北厥已經淪陷了,六十萬大軍估計全軍覆沒,太可怕了!”
“他們簡直是魔鬼……”
“惡魔……”
在一陣兵荒馬中,男人淩厲、威嚴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帶著極強的震懾力。
“犯我安國者!必誅之!”
“犯我安國者!必誅之!”
“犯我安國者!必誅之!”
所有安國士兵舉刀吶喊,一呼百應,聲音卷上蒼穹,仿佛要將天空撕裂,冷風呼嘯,整個大地都在回著他們的聲音。
堅定的、決然的、無畏的、神聖的,帶著極致的迫,足以擊退所有的魑魅魍魎。
場麵震撼,讓人熱沸騰!
有些人,一出場,就有讓天地黯然失的本事。
寧溪看著站於首位,那張跟有三分像的臉,一種驕傲、自豪油然而生。
以前沒談過,更沒生過孩子。
會不到什麽親媽濾鏡,也無法領略為人父母的驕傲所在。
可是今天,切切實實的到了。
就像此刻,蕭懨高舉敵國太子的頭顱,並不是什麽唯的畫麵,甚至腥,可卻覺得帥了。
還有剛剛,他後跟著千軍萬馬,全場歡呼時,恨不得告訴所有人,那是的孩子。
是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但同時,寧溪心中又有一種奇妙的覺。
仔細端詳著蕭懨的臉,會恍惚,會有不真實。
那便是的兒子嗎?
他在肚子裏時並不鬧騰,特別安靜,現在看著,確是個斂的孩子。
當初生下他時,他還是皺皺的一小團,皮也是紅紅的,醜得像隻嗎嘍。
現在長開了,倒有幾分能看。
蕭懨……
蕭懨……
寧溪默默的念著他的名字。
念完,又覺得這個名字不好聽。
意識漸漸離,視線也越來越模糊,耳邊是各種聲音。
“我們投降,別殺我們!”
“對,我們投降……”
投降的聲音不絕於耳。
蕭懨的視線緩緩掃過他們,開口道:
“降者……”
他話還沒說完,一道空靈又充滿力量的聲傳過來:
“降者,亦殺!”
蕭懨頓住,轉頭看去。
便見寧溪撐著紅纓槍,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有士兵道:
“剛剛說話的是寧神嗎?”
“好像是,寧神怎麽會說這種話?戰場上,向來都是降者不殺的。”
“這樣會不會太過殘忍了點?”
“對呀!連降者都殺,這樣傳出去,別國豈不是覺得我們安國殘暴無比?”
“寧神莫不是傷到了腦子?這三皇子若是連降者都殺,必定會遭天下之人口誅筆伐……”
眾人竊竊私語。
有質疑,有懷疑,亦有憤怒。
林昭月和寧一走到寧溪邊,林昭月扶住,雖然心中十分擔心寧溪的傷,但是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打斷師父,隻能在心裏默默計算著時辰。
寧溪有了林昭月的攙扶,輕鬆了許多。
的目緩緩掠過頭接耳的士兵,收回視線時,眼神冷冽,渾散發出一種令人膽寒的氣息。
用盡全力高聲道:
“或許你們會覺得我的想法殘忍,可是,你們怎麽不想想北洲城的慘狀!
北厥地荒蠻,今年又逢雪災,我們有多人失去家園,有多人的牛羊被凍死,有多人會死在這個冬天。
這個冬天,對於我們土地遼闊,產富的安國尚且艱難,你們以為他們北厥人哪來的那麽多的資來攻打安國?
他們靠燒殺搶掠,他們極了,是會吃人的!
打了這麽多天的仗,他們那麽多人,糧草早就被耗得差不多了。
可是你們可有看到他們臉上出一糧食要被耗的窘態?
如果你們現在去看看他們的夥房,一定會看到滿地的骨!而那些骨,不是別人,正是我們安國的子民,北洲城的百姓,他們不放過我們的百姓,以人為食。
幾個前朝餘孽就能攪我們安國的正局,讓你們狼狽不堪,你們覺得如果收納五十多萬個這樣殘暴的、毫無人的異族,我們安國會麵臨的是什麽?
那絕對是野蠻文化對文明文化的侵襲,我們安國會麵臨滅頂之災,比在葉氏統治下更艱辛,更慘無人道!難道你們想讓自己的子哪天被上骨爛的標簽,被端上餐桌嗎?”
寧溪的字字句句,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蕭懨看著,握著韁繩的手了,眼神複雜。
寧溪繼續道:
“更何況,若是收留他們,五十多萬的人口,不是五十個,誰給他們房子住?誰給他們吃的?誰給他們一份工作?又有誰,能去教化他們?這次這一戰,我們安國死了那麽的士兵,那麽多的同胞,我們今年雪災,那麽多人流離失所,你們……”
寧溪話還沒說完,隻覺眼皮一沉,子便的倒了下去。
失去意識前,最後看了一眼蕭懨,突然就釋懷了。
他的眼裏沒有震驚、沒有質疑,沒有責怪。
他的眼神很深,深到這個娘親都看不清,可莫名的,能從他深邃的眼睛裏看出一的認同和敬重。
明明兩人之前沒見過麵,可是現在,寧溪莫名的覺得剛剛他應該想說的不是降者不殺,而是降者亦殺。
不知道這個時代會不會認同的觀點,觀念,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但是剛剛在開口的那一剎那,便決定了,這個惡人,來當!
如果的兒子跟是一樣的想法,那更不會讓他背上這樣的汙點。
母親保護孩子,是本能。
這一刻,寧溪覺得哪怕被天下人唾棄,臭萬年,亦是值得。
“師父……”
“阿娘……”
林昭月和寧一大喊道。
林昭月原本以為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此刻,看到寧溪倒在懷裏,口中不斷吐出黑,腦袋有片刻的空白。
“師父……”
抖著,手腳不自覺發,短暫的耳鳴。
正在這時,一隻寬厚的大掌落在的頭頂上,寧一笨拙的安著:
“昭昭,你可以的。”
他學著寧溪昭昭。
“你怎麽說,我就怎麽做。”
林昭月看著他,深吸了一口氣,道:
“師父現在需要排毒,立刻帶回去。”
寧一抱起寧溪就朝寧溪在北關住的雲苑走去,林昭月看著朝自己這邊走來的風眠,道:
“風眠,去馬車上取我的醫藥過來。”
林昭月和寧一帶著寧溪去雲苑,就沒再看蕭懨一眼。
蕭懨眼神微黯,看著寧一懷裏的寧溪,又漠然的收回視線。
沈言舟殺到蕭懨邊,道:
“你去看寧姨,這裏給我。”
蕭懨隻是頓了一下,沒應,隻對著旁邊的風信道:
“讓塗大夫也帶著林國公過去。”
說完,他出腰間劍,喊道:
“殺!”
隨著蕭懨的一聲令下,他後的軍團迅速朝著北厥士兵猛撲過來,氣勢如虹。
而他,則翻下馬,與眾將士一起殺敵……
沈言舟:……
要是寧姨真的出了什麽事,他可別後悔。
莫名的,沈言舟就想起了那天林昭月剛到北關時,當時他們急著商討作戰計劃,寧姨離開城牆時,林昭月說了一句師父,他很安全。
當時他看到寧姨頓了一下,明明很關心,卻假裝若無其事的往前走。
三皇子此刻的表跟當時的寧姨十分神似。
果然不愧是母子!
沈言舟嘖了聲,沒再說什麽,提刀也加了陣營中。
單宇王揮舞著手中的令旗,大喊道:
“北厥的戰士們!你們聽到了嗎?安國趕盡殺絕,就連一條活路也不留給我們,你們還在猶豫著什麽,拿起你們手中的戰刀,跟他們拚了!”
“殺!殺!殺!”
北厥士兵知道別無他法後,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如猛虎蘇醒般衝向安國軍團。
頓時,整個北關戰場上,徹底發出自打仗以來,最為慘烈,最為兇悍的一場鏖戰。
殺戮聲、哀嚎聲響徹整個北關,鮮染紅大地,天地一片紅……
……
風信騎馬到一輛馬車旁,那馬車旁邊站著一個藍年。
那年不是別人,正是在北關“消失”的青川。
他的旁邊還站著他五個寵,除了那穿著嬰兒服的巨蛤蟆,其他的寵上都戴著一個紅的蝶形飾品。
倒是比之前可了許多。
風信看著他,視線追隨著林昭月的視線,道:
“知道姑娘他們要帶著寧……寧姨去哪嗎?”
風信找不到稱呼,便跟著沈言舟一樣。
青川瞥了一眼,道:
“他們去雲苑。”
風信點頭,道:
“你帶路,我人護送你們過去。”
青川沒再說什麽,騎上馬車駕馭座,朝著雲苑駕馭而去。
而馬車裏的林國公,此刻正坐在馬車裏,被折磨得不人形,他的臉上也沒有了往日的英氣,隻剩下一雙空疲憊的眼睛,頭發幾乎全白了。
他軀之上傷痕累累,新傷舊痕織,部分傷口仍在滲,有的已然化膿。
塗大夫就坐他旁邊,扶著他的。
看到一個英雄遭此劫難,他心中亦是憤怒的。
該死的前朝人!
該死的北厥蠻子!
剛剛塗大夫急之下,確認他上沒有什麽致命的傷口後,大概理了一下,隻是他上的蠱毒實在厲害,他還沒有解出來。
到了雲苑,林昭月快速的檢查寧溪的子,除了手臂,的上還有其他地方也了傷,背部一道長長的刀痕,還沒結痂,裹著一層白紗布。
林昭月看到那刀痕時,愣了一下,都不知道師父是什麽時候的傷的。
“姑娘,醫藥箱拿過來了。”
風眠提著醫藥箱進來。
林昭月抬手接過。
再確認沒有其他致命的傷口後,便開始拔寧溪手臂上的骨箭,
握著骨箭的箭尾,一點一點的拔出來……
排毒、理傷口、針、配藥……
……
等理好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時辰後了。
出來時,天已經暗了。
寧一沒在門口,而蕭懨正拿著一塊綢布拭劍,聽到靜,抬頭朝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