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元興九年。
林昭月,安國前皇後,年僅二十六,於冷宮慘死。
年節後的第一天,封後大典,隆重而又盛大。
震天的禮樂聲響遏行雲,從金鑾殿傳到破敗的冷宮裏。
一令人作嘔的腐爛的氣味撲鼻而來,一個瘦骨嶙峋的人坐在草堆上,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
著了一件素衫,那服空落落的披在的上,活像一隻骨架子,腳邊放著一隻裝了泔水的破碗。
隆重的禮樂聲撞到耳上,撞得耳朵嗡嗡的疼。
“咳咳……”
人捂著口,掩麵劇烈咳嗽,像是要把肺腑都咳出來。
咳嗽聲在空曠的冷宮中回,林昭月聽到冷宮外宮的咒罵聲:
“咳咳咳,整天就知道咳,怎麽不早點死?都被打進冷宮了,還當自己是鎮國公的掌上明珠呢!”
“可不是,就那下不了蛋的母,還妄想當一國之後,簡直就是癡心妄想!聽說今天的封後大典比文皇後的還要隆重盛大,可惜為了守這個賤|人不能親眼目睹……”
咳嗽聲斷斷續續,濃重的鐵鏽味從間傳來,耳朵隻聽到嗡嗡的聲音,其他的便什麽都聽不到了。
待抬頭時,手帕已經被汙染紅,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在冷宮一年,這癆病早就把的子耗空了。
林昭月有覺,大抵抗不過今晚了。
了,林昭月靠在牆上,一輕一重的勻著氣,手不自覺的向自己的肚子。
其實懷過的,隻是孩子八個月的時候出了意外,生下來是個死胎。
早些年還是太子妃的時候,一次蕭懨被刺殺時,為他擋過致命一箭,傷了胞宮,本就孕艱難,那次意外之後,再不能懷孕。
林昭月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是知道那次意外就是柳依依搞的鬼,求蕭懨徹查此事,誰知他隻是疏離的看著,淡漠道:
“朕會好好補償你的。”
那時候才知道,相識十年,親八年,始終沒有捂熱他的那顆心。
在蕭懨的心裏,始終隻有柳依依一人。
所以當初北厥來犯,父兄領兵在北關孤立無援時,任憑跪在養心殿前把頭都磕爛了他也不聞不問。
父兄戰死,北門關被攻破,致使北厥連攻十一城,死傷無數。
宣平侯帶兵退北厥人後,一封汙蔑父兄通敵叛國的書信被呈上前,林家被滿門抄斬。
整整一百一十個林家人,在武門斬首示眾!
那一天,武門街流河,整條街都被染紅了……
林昭月已經記不清那天都發生什麽了,每每想起那天,隻記得一片窒息的紅,隻記得蕭懨在旁邊溫的哄著柳依依讓不要害怕……
一滴眼淚從林昭月凹陷的眼中落,渾抖起來,眼神絕,飄渺。
難道,就要這樣死去了嗎?
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都沒有為父兄洗清罪名,沒有還林府一個清白,不想死……
“咳咳咳……”
腔劇痛,林昭月還沒來得及用手帕掩住,就吐出一大口汙。
那濺到地上,上,滿地都是。
吐完,意識又模糊了一分。
林昭月費力的抬手了臉上的淚,眼淚化在手背上,又開始恍惚的想起幾天前柳依依穿著袍大著肚子走到麵前,臉上帶著勝利者的微笑,得意的看著:
“姐姐知道林家為什麽被滿門抄斬嗎?因為懨哥哥想要廢了你封我為後,我跟懨哥哥說怕廢了你惹國公符不滿,再加上你們林家手握重兵,朝堂之上,誰都想要將你們林家除之而後快,懨哥哥便尋了個由頭斬林家滿門,那封信就是他找人偽造的。”
原來那封信竟是他偽造的!
林昭月絕的眼睛迸出一強烈的恨意,貝齒咬,恨不得將人撕碎片。
蕭懨,真夠無啊!
這天底下,沒有比他更無的人了。
不說父親當初跟隨先皇打天下,就說當年,他被貶為庶人時,是林家義無反顧的支持他,助他重回東宮,登上帝位。
可是林家最後卻被他滿門抄斬!
柳依依還說:
“知道懨哥哥當初為什麽會娶你嗎?因為當時我母族不顯,他怕護不住我,需要一個人幫我擋住所有的傷害,而你這個鎮國公的掌上明珠,正好適合。
要是我早知道自己是宣平候流落在外的兒,你連給我當墊腳石的機會都沒有……”
原來,隻是他心上人的一個墊腳石而已!
其實這些,林昭月早該想到的!
早該在蕭懨將柳依依接到東宮對百般縱容的時候,就該想到的!
柳依依是蕭懨的師父撿來的,跟他是青梅竹馬。
是的出現,壞了他們二人的姻緣,因為蕭懨跟的婚事是求來的。
可如若當初,纏在蕭懨的邊時,他但凡說一句他有心上人,就算對他有再多的歡喜也絕不會上趕著嫁給他。
父親林承恩年輕時跟先帝是好友,又跟隨先帝征戰四方,有從龍之功。
陛下對林家已經賞無可賞,允諾林承恩膝下兒可與皇家聯姻,以示皇恩。
求皇上賜婚前,曾問過蕭懨是否願意娶,蕭懨當時沒說願意,也沒有說不願意,便當他斂,默認了。
可誰知,親當晚,他便讓獨守空房,甚至第二天的時候,直接帶著柳依依住東宮。
的婢青竹看不過,見柳依依見不行禮,說了一句,便被蕭懨人將掌摑在地,以不分尊卑讓人掌了二十次,一時之間,讓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現在想想,蕭懨哪裏是在罰青竹,分明就是打的臉。
林昭月後悔了!
不該上蕭懨的。
如果不上蕭懨,父兄就不會死,林家人就不會死。
是錯了!
如果沒有上蕭懨,國公府如今應該還好好的,的父兄,娘親,阿姐,青竹也應該還好好的陪在邊。
父親和兄長會給尋一個好郎君,他們舉案齊眉,會有可的兒,直至花甲之後,兒孫滿堂。
是林家的掌上明珠,本該幸福,本可以幸福的!
可是嫁給到蕭懨後,的青竹被打死,胎死腹中,林家被滿門抄斬……
沉重的眼皮慢慢闔上,最後的一力氣支撐不住孱弱的,林昭月倒在草堆上。
那震天的禮樂聲還在繼續,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細雪。
林昭月隻覺又吵又冷……
金鑾殿前。
數千名士兵和文武百列於宮道兩側,隨著恢弘的鍾聲響起,穿著黑底金袍,大著肚子的柳依依在禮的攙扶下,緩步走向正殿。
龍椅上,皇帝蕭懨著玄黑赤金龍袍端坐著,致俊的臉沒有一表,偏的薄微抿著,得驚心魄。
那帶著寒意的雪滴在男人冷肅的眉心,他抬起頭來,不自覺的看向白茫茫的天空。
約記起某個怕冷的人最討厭的便是下雪天。
“昭昭……”
意識徹底模糊前,林昭月好像聽到了有人喊的聲音。
是誰?
那聲音怎麽那麽悉?
林昭月想要睜開眼睛看一眼,然而那沉重的眼皮任憑怎麽用力都睜不開。
最後一溫流失前,林昭月想:
如果重來一次,再也不要上蕭懨……
……
林昭月死了,死在蕭懨封柳依依為後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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