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多，舅媽下班，來醫院接央央回家，雖然有護工，但司桐不放心，每晚都親自守在病床邊。

第二天上午八點多，三位專家例行來給外婆做檢查。

這次，外婆卻不配合，閉著眼躺著，不讓任何人靠近，也不回答任何問題。

“外婆，別這樣，您的要。”司桐的手輕輕搭在外婆肩頭，“您現在正是后恢復的關鍵時期，不能有一點差錯……”

外婆依舊閉著眼，“出差錯就出差錯，最好死了，就沒人阻止你追求幸福了。”

司桐臉一白。

三位專家面面相覷，不明白這位一直配合的病人，怎麼忽然不配合了。

司桐扯了扯角，出一抹笑：“不好意思，外婆昨晚沒睡好，你們下午再來吧。”

專家點點頭，沒說什麼，帶著助理醫生走了出去。

司桐在原地站了片刻，坐到外婆邊，手進被窩，握住外婆的手。

沉默一陣，說：“您知道我第一次遇到寒深，是在什麼況下嗎？”

“就是剛去海城復讀那天，我記得那天早上四點多，您就起來給我包餃子，您說出遠門前吃餃子，可以保佑人平平安安。”

“可惜媽急著回海城，您還沒煮好呢，就催我出發，您抹著眼淚追在車后面，不停地叮囑讓帶我去吃早餐。”

“可是后來，并沒有帶我去吃早餐，一直到晚上，我連一口水都沒喝到……”

司桐垂著分明的卷長睫，絮絮叨叨，把遇到郁寒深以來的點點滴滴都講給外婆聽。

一次又一次的幫助和維護，不聲替出氣，設計讓檢查，帶去看中醫，每天雷打不的中藥。

是個話的人，難得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司桐說完，又道：“您怕他始終棄，怕我會為第二個我媽，可是您有沒有想過，如果錯過了他，我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就此錯失幸福？”

外婆眼皮子了，眼角有淚淌過，卻沒有睜開。

司桐緩緩挲外婆有些干枯的手，“從小到大，我從來沒跟您提過什麼要求，這次，我想求您，可不可以不要我離開他？”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司桐沉默了一下，手去床頭柜拿手機，看見郁寒深的號碼，回頭看了眼外婆，“我出去接個電話。”

帶上病房門，司桐深呼吸兩下，邊往沒人的地方走，邊接聽。

手機里立刻傳來男人沉穩磁的聲音：“外婆怎麼不配合了？”

應該是專家打電話告訴他的。

司桐打開走廊的窗戶，讓外面的熱風吹散凌的思緒，“外婆覺得我跟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總有一天會拋棄我，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

用玩笑的口吻說出來，語氣里，甚至帶著輕快。

郁寒深卻像是聽出藏起來的緒，他說：“別怕。”

“我兩個小時后到，等我。”

說完，郁寒深掛了電話，完全沒給司桐拒絕的機會。

司桐怔了一下，兩個小時？

隨即反應過來，他是打算坐飛機過來。

司桐握著手機，看向遠的藍天白云，惶惶不安的心在這一刻變得安定，從未有過的安定。

站了一陣，回病房，舅媽今天休息，剛才帶央央來醫院，一進病房就察覺到氣氛不對，護工把祖孫倆的矛盾告訴了。

司桐進來時，舅媽正在安外婆。

外婆鐵了心，不想讓外孫步兒的后塵，短暫的痛苦，好過一輩子的悔恨。

“外婆。”司桐輕聲喚，“寒深他……兩個小時后到桐城。”

他來桐城做什麼，顯而易見，是為了調和外婆與司桐之間的矛盾而來。

外婆睜開眼看過來，“他本人來又怎樣？難不我不同意，他還想對付我？”

“您是我外婆，他尊敬您還來不及，怎麼會……”司桐下意識向著郁寒深說話。

外婆撇開臉，語氣里帶著點憤怒：“來得正好，我也想問問他，那麼大歲數，怎麼好意思對我外孫下手！”

“媽，您這剛做完這麼大的手，可不能氣，這樣，桐桐你帶央央出去玩會兒，我在這陪著媽。”

舅媽打圓場。

司桐帶央央出去。

舅媽嘆了口氣，“您這是何必呢，桐桐這孩子從小就命苦，難得遇到個對好的……”

“對好又有什麼用？不過是暫時的，當年那個男人對小霜不好嗎？哄得小霜一顆心都掛在他上，后來又是怎麼做的？在小霜懷孕，拋棄了小霜！”

“……”提起韓靈麗的事，舅媽一時噎住。

當年韓靈麗在海城打工，據說是在一家有錢人家當保姆，每次打電話回來，都能從喜悅的聲音里聽到提起那家的大爺。

說大爺溫文爾雅，對特別好，語氣里滿是即將飛上枝頭變凰的得意。

后來忽然有一天，神慌張地回家，說懷孕了，說是那家大爺的，說大爺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不肯，逃了回來，外婆氣得幾乎暈厥，要帶去打掉孩子，韓靈麗以死相，一意孤行地留下孩子。

后來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快要生的時候，回了趟海城，再回來，懷里抱著一個嬰。

神憔悴，說大爺還是不肯要的孩子。

……

司桐帶央央剛到樓下，接到李欣的電話，在來醫院的路上，問司桐需不需要帶點什麼。

司桐說不需要。

十幾分鐘后，兩人在住院部樓下的小花園面。

李欣一臉的言又止。

司桐坐在花園的樹蔭下，看著央央在一旁的草地上跑來跑去，“有話要講？”

李欣訕訕一笑，“被你看出來啦？就是今天早上，聽我媽跟我爸閑聊，聽了一點關于你的八卦……”

司桐眉頭微，“什麼八卦？”

“那我告訴你了，你千萬別告訴三是我跟你說的。”李欣不放心地叮囑，然后一臉興又激地湊過來，在耳邊說：

“我爸媽說你是海城一個大富豪的私生哎。”

以前知道司桐被父親拋棄，但還是頭一次聽說拋棄司桐的，是個大富翁。

司桐一滯，轉頭看向，等著的下文。

李欣卻已經說完了。

見沒后續，司桐淡淡轉回頭，繼續看央央。

“你反應別這麼平淡啊，大富翁的私生哎，你有沒有想過去海城尋父？萬一認父功，你就是富家千金了，那我就是富家千金的好閨，想想都激。”

司桐想起舅媽的話，韓靈麗害死了父親的另一個兒，邊勾起冷嘲：“要是認父不功，也許連命都沒了。”

李欣被嚴肅的語氣嚇到，“怎麼可能？”

但轉念一想，豪門里的勾心斗角，確實能要人命。